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郁,于六反。
○监,视也。
○二代,夏、商也。
○言其视二代之礼而损益之。
○郁郁,文盛貌。
○尹氏曰:“三代之礼至周大备,夫子美其文而从之。”
编自:朱熹《四书章句集注》
○监字,解做视字。
○二代,指夏商。
○郁郁,是文盛的模样。
○孔子说:“比先夏商之有天下,固皆有一代的典章法度,其立法未能尽善尽美,而其流弊亦皆偏向失中。自我周之兴,有文武为之君,周公为之相,于是监视夏商之礼,或损其太过,或益其不足,是以制度仪章纤悉具备,兄行于朝廷,施于邦国,达于闺门闾巷之间者,皆尽善尽美。郁郁乎文采之盛,殆非夏商所能及也。我也生周之世,为周之民,时王之制,固当遵承而不悖,况其礼文之盛又如此。然则吾之当从者,舍周其何适哉?所以说吾从周。”
○尝观孔子之在当时,礼乐则从先进,梦寐不忘周公,与夫修鲁史而尊天王,此其从周之志,有未尝一日忘者,所谓圣人之为下不倍也。然则生今之世而欲反古之道者,岂不谬哉!
编自:张居正《四书直解》
○监于二代:监,犹视也。二代指夏、殷。
○郁郁乎文哉:文指礼乐制度文物,又称文章。郁郁,文之盛貌。历史演进,后因于前而益胜,礼乐日备,文物日富,故孔子美之。
○吾从周:孔子自称能言夏、殷二代之礼,又称周监于二代,而自所抉择则曰从周。其于三代之礼,先后文质因革之详,必有其别择之所以然,惜今无得深求。然孔子之所以教其弟子,主要在如何从周而更有所改进发挥,此章乃孔子自言制作之意。否则时王之礼本所当遵,何为特言吾从周?
○按:三代之礼,乃孔子博学好古之所得,乃孔子之温故。其曰“吾从周”,则乃孔子之新知。孔子平日所告语其门弟子者,决不于此等历史实迹绝口不道,然《论语》记者则于此等实迹皆略而不详。读者必当知此意,乃可与语夫“好古敏求”之旨。若空言义理,而于孔子以下历史演进之实迹,皆忽而不求,昧而不知,此岂得为善读《论语》,善学孔子。
【白话试译】
○先生说:“周代看了夏、殷二代之演进,它的一切制度礼乐文章,何等美盛呀!我是主张遵从周代的。”
编自:钱穆《论语新解》
【注释】
○监:与鉴字相通,是观察而有所取法的意思,也就是斟酌损益而有所折中的意思。
○ 二代:指夏、商两个朝代。
○ 郁郁乎:“郁郁”二字形容文采之盛;“乎”字是形容词词尾,所以“郁郁乎”也就是文采灿烂的样子。
○ 文:古人常用来与质相对,此处指礼仪、典章、文物、制度,更趋文明,更富文采。
○从周:信从周朝的文物制度。
【疏解】
○儒学有内圣修养,也有外王事业。
○仁心呈现,一念自觉,一者生命自作主宰,而有德行实践,开出大道理想,这就是内圣修养;二者吾心不容已的求感通于外,通向家国天下,通向历史文化传统,这就是外王事业。
○外王事业,就有待客观的规划与架构,规划制度而架构礼乐就有文化创建的意义。这在论语,就涉及两“艺”及“礼”的范域。
○“艺”是六艺,即诗书礼乐;孔子又多能鄙事,执射执御,而“子所雅言”,也是“诗、书、执礼”(述而18),又说“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泰伯8)正所以兴发心志,稳立生命,成就人格,故诗书礼乐,不仅是文学、艺术、舞乐与礼教之艺,同时也是政治、法律、经济、社会的客观制度。此政经法制不离诗书礼乐,是以外王规划中,也有文化创建的意义。
○孔子以为“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雍也27)文就是诗书礼乐之艺的总称,然就表现说当由博返约,以“礼”的规制,来统合诗书礼乐的内涵,以免支离散落,泛滥无所归。今孔子说“郁郁乎文哉,吾从周”,从周的什么,周的“文”,故云“周文”,而文的统合在礼,故又云“周礼”。“郁郁”是文采富盛的样子,“吾从周”是说孔子的外王事业,是依附在周文的礼乐上。孔子云:“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述而5)颇引以为憾,因为周公有其德又有其位,并以其才美而制礼作乐,可以“道之以德,齐之以礼”(为政3),是最文明的政治教化,故从周,就是因为周文郁郁富盛,文采斐然。其次,“吾从周”的另一理由,是“周监于二代”,周礼的文采,是借镜取法夏商两代而往前推进一步的人文继承,周文不仅是由周一代或周公一人的礼乐,而且是中国三代以来文化业绩的集成。
○我们一直以为儒家是中国文化的主流,也是中国文化的精神命脉所在。孔子“吾从周”,有通向家国天下的意义,也有通向历史文化传统的意义,“郁郁乎文哉”可以开出家国天下的治道常轨,“周监于二代”可以承续历史文化的精神传统。家国天下与历史文化传统的担负撑开,就是外王的事业,有政治教化与文化传承的双重使命。
○周文礼乐,在幽王被杀,平王东迁以后,父子亲亲之情已然不存,君臣尊尊之制,也就维系不住,这就是诸子百家面对的礼坏乐崩的时代。周文崩坏,价值解体,各家思想反省周文,并提出重建天下秩序的可能方案。孔子儒学,是第一位站出来对时代问题与文化问题讲话的思想家,他的救世奋斗,基本上是正面肯定周文礼乐的价值,并试图把天下人民纳入周文的轨道中运转。问题是,礼乐的实质精神,既已荡然无存,孔子又怎能重建周文?此孔子是体现指点人人内在的仁心,来重振已归僵化的礼乐功能。礼乐之文由周公来,孔子“吾从周”,表面上看来,好像只能做个周公的继承者,实则在根本上开发了人心之仁,来复活周文礼乐的精神。这一仁心的体现,对中国学术思想的发展来说,是开天辟地的大事,此决定了整个历史文化的进程与方向。此一仁心,照亮了每一个中国人的生命前程,所以说“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吾从周”就是由仁心的开显去复活礼乐,并通过礼乐的复活,来重建天下的秩序。且“吾从周”,不仅重建了天下的秩序,也存全继承了夏商周三代以来的文化传统。这是儒学外王事业的大开展,此一大开展,由仁心的体现而有,正是“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颜渊1)最好的写照。
注:以上选自《论语义理疏解》(台湾鹅湖出版社印行)之主题六【文化的抟造】(王邦雄)第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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