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道以诚为体
《中庸》第二十章云: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
第一句是以“诚”规定天道。天道以诚为体。第二句“诚之”,是使之诚,使不诚归于诚。其实,天道是诚,人道亦是诚。但人不免私欲之蔽,故须经过工夫而达到诚。
《中庸》又云: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⑥
“自诚明,谓之性”,表示诚体自明。由诚而明,犹如孟子所谓“尧舜性之”。性之,是顺性而行,从容中道。尧舜与天合德,所表现的是天地境界。“自明诚,谓之教”,是表示由明而诚,明则可至于诚。“明”的工夫,犹如孟子所谓“汤武反之”。性之,是顺性而行。反之,则是反省自觉,克己复礼;必须通过工夫以复其诚,故谓之“教”。“诚则明矣”,是承体起用:“明则诚矣”,是即用见体。这是即体即用、体用不二的境界。后世理学家所谓“即本体即工夫,即工夫即本体”,意亦犹是也。(各句“即”字,犹今语“同时是”。)
二、尽性与致曲
《中庸》第二十二章云:
唯天下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尽性,谓充分无漏地表现天性之善,使“知之无不明,处之无不当”。人能尽己之性,便能推而及于人、及于物,所以说,由尽己之性而尽人之性,而尽物之性,使宇宙万物“各适其性,各遂其生,各尽其用,各得其所”。盖天生万物,各有参差;不但有智愚贤不肖之差别,也有禀赋清浊、厚薄、强弱之不同,同时,还有时地之宜不宜等等。凡天地化育上的不齐不足,皆须由人来“赞天地之化育”,以补其憾。赞、助也。在此,可知“人道”之重要。人能补天地之不足,故“人”可与“天、地”鼎足而三,而称为“三才”。
《中庸》又云:
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⑦。
“致曲”之曲,一偏也,指一部分而言。大贤以下,不能如同圣人之至诚尽性,故须一步一步来。能在一事一物上真实无妄,自然就可以诚于中而形于外。“形则著,著则明”,“形、著、明”三字,皆是由隐微而显明之意,故朱注云:“形者,积中而形外;著,则又加显矣;明,则又有光辉发越之盛也。”动,是诚能感动物、鼓舞物。变,是从不善变而为善。化,是指“形、著、明、动、变”之功自不能已。化字,便是指功德之化的神妙,有不知其所以然者。致曲而至于“化”,则也不异于圣人。故曰“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按:若稍作引申,则也可以说今之科学知识,正是“致曲”之学。分门别类,步步探索,层层研究,再将成果归纳成为有条理、有系统之说明,是即科学知识也。
三、诚体流行、生物不测
(一)诚是创生之真几:
由诚体之流行而成其始,由诚体之贯彻而成其终。所以说“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⑧一切事物,皆由诚而成始成终。在此成始成终之过程中,事事物物皆得以成为真实之存在。若离开了诚,便不能从始到终,贯彻完成。下文又云:
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内外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⑨
君子尽诚,故内以成己,外以成物。成己,是存养仁体;成物,是诚明之用。仁与知(智),皆是性之本德。合内外之道而时措之宜,则其全体大用皆可充分昭显。
(二)天道生物不可测
天地之道,“博厚、高明、悠久”。博厚以载物,高明以覆物,悠久以成物。由于“其为物不贰”,故其生化万物神妙而不可测⑩。这个意思,是《中庸》作者对形上实体极佳之体会。
《中庸》又引《诗经》周颂、维天之命之诗,而加以申义,也极有慧识与灵感。其言曰:
诗云:“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於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⑪
天命本体的特征,一是深远深邃,无限无极。一是流行不已,生生不息。《中庸》作者以为“维天之命,於穆不已”这二句诗,正好表出了天之所以为天。而文王显发之德,乃是纯德。文德之纯,即是文王之所以为文。而且,以文王为代表的人德之纯,并非寂止之德,乃是生动活泼的不已之德。天命穆而不已,人德纯亦不已,其义一也。天人对显,相得益彰。《易·乾彖》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也是天人对显,与《中庸》同一思路。
⑥见《中庸》第二十一章。
⑦见《中庸》第二十三章。⑧见《中庸》第二十五章。
⑨同注⑦。
⑩参见《中庸》第二十六章。
⑪《中庸》第二十六章。“於穆”之於,音乌,叹辞。穆,深远也。“於乎”同呜呼。不,读为丕,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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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蔡仁厚,转载自:《中国哲学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