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予昼寝。
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wū)也。于予与何诛!”
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xìng)。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xìng)。于予与改是。”
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于予与何诛。”
○朽,许久反。杇,音污。与,平声,下同。
○昼寝,谓当昼而寐。
○朽,腐也。
○雕,刻画也。
○杇,镘也。言其志气昏惰,教无所施也。
○与,语辞。
○诛,责也。言不足责,乃所以深责之。
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
○行,去声。
○宰予能言而行不逮,故孔子自言于予之事而改此失,亦以重警之也。
○胡氏曰:“‘子曰’疑衍文,不然,则非一日之言也。”
○范氏曰:“君子之于学,惟日孜孜,毙而后已,惟恐其不及也。宰予昼寝,自弃孰甚焉,故夫子责之。”
○胡氏曰:“宰予不能以志帅气,居然而倦。是宴安之气胜,儆戒之志惰也。古之圣贤未尝不以懈惰荒宁为惧,勤励不息自强,此孔子所以深责宰予也。听言观行,圣人不待是而后能,亦非缘此而尽疑学者。特因此立教,以警群弟子,使谨于言而敏于行耳。”
编自:朱熹《四书章句集注》
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于予与何诛?”
○宰予,是孔子弟子,姓宰名予。
○昼寝是当昼而睡。
○朽木,是腐坏的木植。
○雕,是刻。
○墙壁上盖着泥粉,叫做杇。
○诛,是责。何诛,是说不足怪责。
○昔孔门设教,只是要人好学。盖能好学,则志气精明,工夫勤密,然后可以入道。宰予学于孔子之门。一日当昼而寝,这便是昏昧怠惰,不肯好学的人。故孔子责之说:“凡木之坚者,然后可雕。若朽腐之木,虽欲雕刻成文,必然坏烂,岂可得而雕乎?凡墙之固者,然后可杇。若粪土之墙,虽欲饰以泥粉,必然剥落,岂可得而杇乎?譬如人必有志向学,然后可教,今予之昏惰如此,就似那朽腐之木,粪土之墙一般,虽欲教之,而无受教之地矣!然则我之于予,又何用于责备乎!”
○言不足责乃所以深之也。夫宰予以一昼寝之失,而孔子责之严切如此,可见人当以勤励不息自强,以怠惰荒宁为戒。故禹惜寸阴,成汤昧爽丕显,文王日旻不遑息,孔子发愤忘食,此皆生知之圣人,其勤如是。况未及圣人者乎!学者不可不深省也。
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
○宰予平日每自言其能学,今乃当昼而寝,志气昏惰,则行不及言甚矣!故孔子又警之说:“听言甚易,知人甚难。我始初与人相处,只道会说的便会行。故听人之言,就信其行,而不复疑其素履之何如。如今看来,凡人能言者多,躬行者少。若闻言便信,未免为人所欺,故自今以往,听人之言,必观其行,而不敢遽信其言,行之相顾也。夫既听其言,又观其行,则虽善为词说者,无所用其欺,而可免于轻信之失矣。然我所以能改此失者,只为宰予能言而行不逮。我起初曾信其行,而今日始觉其非,故以此为戒,而改我之失耳。”
○孔子此言,所以深警宰予,使之惕然而悔悟也。夫师弟子之间,朝夕相与,其为人贤否易见,而孔子犹谓以言取人,失之宰予。盖人之难知如此,况人君之于臣下,尊卑之分悬殊,接见之时甚少,欲尽知其心术之微,得其行事之实,岂不难哉!盖敷奏必以言,而明试必以功,此即听言观行之法,用人者所当加意也。
编自:张居正《四书直解》
○宰予:宰我名。《论语》记诸弟子,例不直书名,此处当作宰我始合。或曰:宰我得罪于孔子,故书名以贬之,然如此则是记者之辞,未必孔子当时有此意。按:本章似尚有可疑,说在下。
○昼寝:此二字有数说。一谓当昼而眠,孔子责其志气昏惰。一谓寝者寝室,入夜始居,宰我昼居寝,故责之。一谓昼(晝)当作画(畫),宰我画其寝室,加以藻绘。一谓画是划义,寝是息义。宰我自划时间精力,贪图休息。今按:依第二解,当作昼居寝,不得云昼寝。依第四解,增字太多。第三解只责其不画便是,何来有“于予与何诛”之语。仍当从第一解。曰昼,非晏起。曰寝,亦非假寐。《韩诗外传》:卫灵公昼寝而起,志气益衰。宋玉《高堂赋》:楚王昼寝于高堂之台。知昼寝在古人不作佳事看。
○朽木不可雕:朽木,腐烂之木,不能再加以雕刻。
○粪土之墙不可杇:粪土,犹秽土也。杇,饰墙之泥刀。秽土之墙不可复饰。
○于予与何诛:诛,责也。谓对宰我不必再责,犹言宰我不可再教诲。
○子曰:或说此子曰二字当误复。或说此下语更端,故又以子曰起之。
○于予与改是:是字,指上文听其言而信其行,孔子谓因于宰我而改变此态度。
○按:宰我预于孔门之四科,与子贡齐称,亦孔门高第弟子。此章孔子责之已甚,甚为可疑。或因宰我负大志,居常好大言,而志大行疏,孔子故作严辞以戒。他日,宰我仕于齐,助齐君,排田氏,终为田氏所杀。然此非宰我之过。窃疑《齐论》除多《问王》《知道》两篇外,其二十篇中章句,亦颇多于《鲁论》,自张禹始合而一之。或此章仅见于《齐论》,或《齐论》此章语句不同于《鲁论》,而张禹依而采之,而宰我在田齐诸儒口碑中,则正如魏之何晏,唐之王叔文,则此章云云,或非当时实录。姑识所疑,然亦无可参定矣。
【白话试译】
○宰我白日睡眠,先生说:“烂木不能再雕刻,肮脏的土墙不能再粉饰,我对宰予,还能有何责备吁!”先生又说:“以前我对人,听了他说话,便信他的行为了。现在我对人,听了他说话,再得看他的行为。这一态度,我是因对宰予而改变的。”
编自:钱穆《论语新解》
【注释】
○宰予:孔子弟子,姓宰,字子我。
○昼寝:白天睡觉的意思。
○朽木:腐败的木头,比喻宰予不成材。
○不可雕:雕、雕刻的意思;不可雕,比喻宰予不堪教育。
○粪土之墙:粪土、污秽的泥土;粪土之墙,就是用污秽的泥土所筑成的墙,也是比喻宰予不成材。
○不可杇:杇音wū,泥水匠刷墙壁用的工具,这里作动词用,就是粉刷的意思;不可杇,也是比喻宰予不堪造就。
○于予与:于、对于;予、指宰予;与音yú,同欤,语助词。
○何诛:诛、用言语责备的意思。
○行:音xíng,行为的意思。
○改是:意思是改变成这样的态度;“是”字指上文“听其言而观其行”。
【疏解】
○由前章的孔子与颜渊以纯亦不已的真生命相感召,我们便可以了解何以孔子会责备宰我的昼寝,又责备得如此之深。宰我是孔门高弟,他很有聪明才智,在政事上亦很有表现。以宰我之才,若能深切反省自觉,勉力求进,以体会孔子的教训,很可能便是孔子的传道弟子。所以孔子的深斥宰我,是爱之深,责之切。
○本来当人疲倦时,白天小睡,亦未为不可,但孔子一定是见到宰我平日未能竭诚从事于学,今又见其昼寝,足见其生命是时常懈怠,未能如颜渊般的竭尽其才,欲罢不能的,故严词警惕他。从孔子的斥责宰我,亦可见到孔门师弟的关系是纯粹以道义建立的,大家都在圣贤之路上相期相勉,甚至相责,这才是真实的师友。
注:以上选自《论语义理疏解》(台湾鹅湖出版社印行)之主题三【德性的实践】(杨祖汉)第十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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