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昭旭:最聪明的人是有过立刻就改(《让孔子教我们爱》之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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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雍也篇》3章

 

谈到身心修养、反省改过,一般人总有畏难之心。总觉得人生已经够苦,何妨得行乐时且行乐,干吗要去碰那些艰难辛苦的什么修养功夫?

 

真的,当人认真面对过往的过错烦恼、创伤阴影,的确不免有羞愧难堪之感;真想要扭转自己根深蒂固的坏习惯,也的确会觉得才改又犯,真是克治为难。遂因此有了一个错觉,以为修养改过之事是难的,也遂因此逃避过错,不免得过且过了。

 

人生的辛苦艰难,其实完全不是由做修养功夫而来的;而相反的,完全是因不做修养功夫所致。正是因为有过不改,创伤的阴影才会留在心中,防卫机构才会不能撤销,人才会对疑似的外界事物忧惧过敏,因而迁怒迁忧迁俱,别人无辜倒霉,自己也愈活愈沉重。对于这种情状,我们不妨比喻为人生的债务,只要有一过未改,便是欠了人生一份债,如此重重累积,人焉能不感到负担沉重呢?只因得过且过,逃避面对,所以一时间好像还蛮轻松罢了!而当人终于愿恳切面对自己去下功夫克治之时,只是将本来就存在的沉重事实揭开,让人乍然惊觉原来自己负债如此沉重!而这些债务是因认真修养造成的吗?应该说全是因过去不及时做改过功夫而累积下来的呀!

 

所以,不管面对过去历史阴影会让人多么难堪与沉重,我们还是应该趁早勇敢面对,愈早愈好。因为只要开始还债,再沉重的债务也会渐渐减轻;否则,只逃避得一时,债务仍将愈积愈厚。一般人的生命在儿童时大多天真活泼,为什么愈老愈驳杂猥琐?无他,被人生的债务压得透不过气来罢了!

 

所以,我们该效法颜渊,在生命出岔受创的第一时间就勇敢面对,不逃避不转嫁(不迁怒),于是过错摊在面前,程度不过一分,人凭着本有的自信与学习能力,真的是很容易就能发现犯错的缘由(无知?粗心?错觉?等等),立刻就加以改正。于是这个过失就永不会再犯了,这就称为“不贰过”。

 

原来,人为什么会同一过错一犯再犯呢?主要就是因为逃避面对。这使得创伤的阴影不消,内心的忧惧仍在,遂使再度面临类似情境时心虚胆怯而重蹈覆辙。而在二度伤害之后,自然忧惧更深,自信更弱,遂使第三度面临类似情境时更容易陷于失败……人的心结就是这样积渐而成的。等人终于决心面对整治之时,自然便要拿出最大的勇气、坚毅、耐心才行。比起一过即改,其难度当然相差不可以道里计了!

 

所以,最聪明的人(其实是最诚实的人)是第一次犯过便认真恳切面对,而不要等微过已积成大过时再去处理。这样他的人生其实是很轻松自在的,因为他生命中了无旧伤,更无阴影,因为他凡有的过都早已改了。

 

当然以上所说的不贰过主要是就生活上的待人接物而言,至于在知识技术层面,自然另当别论。不过我们还是可以略举一例说明两者仍有相通之处。

 

例如学生最怕的学科通常是数学,常常考卷发下,一看三十分,就没有勇气看下去了,许多学生的立时反应就是把卷子往桌下一塞,看都不看,也就是逃避。但这样一来,心里的打击忧惧一定会延伸到下次考试,如此一次次累积,终至于终生畏惧数学。

 

其实当看到卷子三十分时,正应该鼓起勇气,一一检查,看为什么会错成这样?当人每一错处都弄明白了之后,我相信他心中一定会重新升起一番自信与雄心,甚至渴望再考一次:“我就不信还会考三十分!”

 

在这个例子中,重点不在他的数学程度,而在他自信的重建,就是这一点与待人接物、自爱爱人的学问相通,也与颜渊的不贰过可以互相印证。

 

本站编辑: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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