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马一浮
原标题：答程泽溥（三）（节选 字数：561）
引用经典：《论语》《孟子》《诗经》《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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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书有重来之意，而不能不以事蓄为忧，此人情也。书院本以接人，岂有人怀来学之志而反沮遏之之理？但义理既不能取而与人，生事益不能代为之计。所以设参学一门者，正为贤辈一类谘决疑滞，闻之斯行，初不在留之久暂也。时人不喻斯意，每有自居参学而又请改肄业者。其辞谓欲依止稍久，强徇其请者有之，实非初设参学之旨。
今年得一贤，观其来问之意亲切，中无夹杂，且谢馆醵资，曲折以赴，庶几有近于古人，心甚嘉之。然知其留不可以久，又值荒乱，生事益难为谋。书院所以益之者甚鲜，而贤之负累转多，此为贤计，不如遄归。
今来书之言如此，虽有贤父之命，期期以为未安。夫“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贤家贫亲老，平日以授徒自给，此乃常道。今为出门就学，转以米盐累及老人劳虑。贷人之粟须偿其息，费将何出？书院即令屈徇来意，改为肄业，膏火甚微，何益于事？义理之学，正与禄利之途背驰，辞受取与，不容不谨。假使住满三年，熏习有效，只能益坚穷饿之志，而不能以为禽犊之资。矧又时局艰危，是否可容弦诵无辍，尤在不可知之数邪！
至学道之事，全在自己用力，岂假日日提命？讲论只可资触发，果能领会，实实践履将去，则一面数语，受用尽多。若泛泛悠悠，不唯三年，即相依三十年，亦无益也。“与其进，不与其退”。
余事本可不问，因贤坦直相告，故不避烦絮，言之罄尽如此。贤今日所亟，宜思所以善事其亲，安于乡里，无为仆仆道路以自扰也。书院夏至后即将休假，触热往复，亦似可省，非距之也。此在贤自择之。既以义理为学，遇事宜有裁断，无令此心没安顿处。凡此皆诚言，乃是相为之切，贤宜深体之勿怪也。
（《尔雅台答问》）
【注释】
○事蓄：仰事俯畜，泛指维持一家生活。出自《孟子·梁惠王上》:“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
○肄业：在校学习。
○谢馆：此处当指关闭店铺之类。
○醵资（jù zī）：凑集众人的钱财。
○庶几：差不多;近似。
○遄（chuán）：快，急速。
○徇：依从；曲从。
○膏火：膏：灯油；火：饮食。比喻夜间工作的费用，多指求学、维持书院等运行的费用。
○禽犊：犊，小牛。禽和犊，古代用作馈赠的礼品，因以喻干禄进身之物。《荀子·劝学》：“君子之学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学也，以为禽犊。”
○矧（shěn）：况且。
○提命：犹言耳提面命。谓亲自教诲。语本《诗·大雅·抑》:”匪面命之，言提其耳。“
○仆仆：形容旅途劳顿。
○触热：冒着炎热。
○距：同“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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