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吾未见刚者。”
或对曰:“申枨(chéng)。”
子曰:“枨也欲,焉得刚?”
○焉,于虔反。
○刚,坚强不屈之意,最人所难能者,故夫子叹其未见。
○申枨,弟子姓名。
○欲,多嗜欲也。多嗜欲,则不得为刚矣。
○程子曰:“人有欲则无刚,刚则不屈于欲。”
○谢氏曰:“刚与欲正相反。能胜物之谓刚,故常伸于万物之上;为物揜之谓欲,故常屈于万物之下。自古有志者少,无志者多,宜夫子之未见也。枨之欲不可知,其为人得非悻悻自好者乎?故或者疑以为刚,然不知此其所以为欲尔。”
编自:朱熹《四书章句集注》
○刚,是坚强不屈的意思。
○申枨,是孔子弟子。姓申名枨。
○欲,是贪欲。
○孔子说:“凡人立身于天地间,须是有刚强之德,乃为可贵。然我看如今的人,都未见有刚强者。”孔子之所谓刚,不但是血气强勇而已,是说入得天地之正气,而又有理义以养成之,其中磊落光明,深沉果毅,凡富贵贫贱,祸福死生,件件都动他不得。然后能剖决大疑,无所眩惑,担当大事,而不可屈,此乃大丈夫之所能,而非人之所易及者,故孔子叹其难见耳。或人不知其义,止见申枨血气强勇,就以为刚。乃对孔子说:“夫子之门人如申枨者,其为人岂不刚乎!”孔子答说:“凡刚强的人,必不屈于物欲。枨也多欲,不能以理义为主,则凡世间可欲之事,皆足以动其心。其心一动,则意见必为之眩惑,志气为之屈挠矣,焉得谓之刚乎!
○观孔子此言,可见有欲则无刚,惟刚则能制欲,凡学为圣贤者,不可以不勉也。然先儒有言,君德以刚为主。盖人君若无刚德,则见声色必喜,闻谀佞必悦,虽知其为小人,或姑息而不能去,虽知其为弊政,或因循而不能革,至于优游不断,威福下移,其害有不可胜言者,欲求致治,岂可得哉!然则寡欲养气之功,在人君当知所务矣。
编自:张居正《四书直解》
○刚者:刚,刚断、刚烈义。人之德性,以刚为难能而可贵,故孔子叹其未见。
○申枨:亦孔子弟子。
○枨也欲,焉得刚:人多嗜欲,则屈意徇物,不得果烈。
○此章见孔子极重刚德。刚德之人,能伸乎事物之上,而无所屈挠。富贵贫贱,威武患难,乃及利害毁誉之变,皆不足以摄其气,动其心。凡儒家所重之道义,皆赖有刚德以达成之。若其人而多欲,则世情系恋,心存求乞,刚大之气馁矣。但此章仅言多欲不得为刚,非谓无欲即是刚。如道家庄老皆主无欲而尚柔道,亦非刚德。
【白话试译】
○试译:先生说:“我没见过刚的人。”有人说:“申枨不是吗?“先生说:“枨呀。他多欲,哪得刚?”
编自:钱穆《论语新解》
【注释】
○申枨:“枨”音chéng,孔子弟子,字子周,鲁国人。
【疏解】
○从前引各章读下来,颜渊当然是最能切实掌握住孔门德性修养要旨的好学之士;公冶长、南容、伯夷叔齐、晏平仲,也清光偶露。至于子贡子路,便开始显出为气质所限的迹象,不过他们在德性修养上至少还是挺用功的,所以总还能有不闻天道之叹,与虽未入室而已升堂之赏。再往下,如令尹子文、陈文子、季文子之流,便个性明显,气质之限殆成定局,而完全只是“器”而已了。而再趋下流,到申枨、微生高之辈,那便连个性明显都难说,他们不但无能超越气质之限,抑且将表现出在气质局限下生命、心灵的扭曲变形。如申枨之刚,何止不是德性之刚而只是气质之刚?恐怕这种刚都已经流为刚愎粗暴了。说到刚愎暴戾,以子路之贤也或者偶然有之,但在申枨则恐怕直形成其一贯的形态,所以别人才会有此印象,而举出他来应答孔子之叹。然而孔子却简捷地以一个“欲”字否定了申枨之刚。原来欲,便是生命心灵的一种饥渴的表现。何以会有饥渴?乃因心灵感受到气质的限制,却不从德性的修养去自求超越,反由此引生对气质的反感与焦虑,亟图直接消除这可恨的局限,却不知愈想冲破它,便反而愈陷于气质物相的追逐捆缚之中,不得自由。由此生命心灵愈感饥渴,也愈形烦躁,这烦躁便表现为一种形似刚强的粗暴,而实则全是生命虚弱不安的征象。若然,又哪能称之为刚呢?要知真正的强项,原是一份须从独立自主的人格才能自然流露出来的坦然无畏的气象啊!
注:以上选自《论语义理疏解》(台湾鹅湖出版社印行)之主题四【气质的成全】(曾昭旭)第卅六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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