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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求名而求名,是人生的虚幻。只在为扶助事业而求名,是可容许的。
然而当我们为事业而求名时,我精神的重心,已不是在求名而在求实。为求实而求名者,如果在名誉可以妨碍他所求之实时,便牺牲名誉。
我感到求名的虚幻,我现在要求实,作一真正的事业。
事业,事业生根于地上,它集合许多人共同努力。然而许多人共同努力之目标,是事业之完成。
在“我”从事事业时,以客观的事业之完成为媒介,“我”与他人的心,才互相了解沟通,而破除彼此之隔绝。
“我”与他人,由彼此外表的行为之合作,而使我与他人的心沟通。我们之行为,联系在一客观存在之事业上。
“我”在客观的事业中,与他人之行为的合作上,直接感触人我之无间。
事业吸住我与现存人们的心,也吸住未来同志们的心。
在事业之发展上,我们真可看见:我们生命之通于未来人的生命。“我”在为事业而从事事业时,“我”在地上,获得永生。
“我”之血汗,在农场中;“我”之血汗,在工厂里;“我”生命之轮,随机器之轮转动。我死后,只要这机器一天有人继续的推动,“我”的生命亦运行不息。
事业事业!一切事业我都想做,我都要做。
这社会千千百百的事业,每种事业,集合多多少少人的血汗。
每一种事业,多少人和衷共济,多少人分工合作。
合作合作!相辅相成的合作,在合作中,看见人心之联成一体,社会之相续不断。
无情的机器,联结了多少人的意志与精神!这使“我”凝目注视时,流感动之泪。
当我从事事业时,我忘了我生命之微小。当我把整个社会进步,当做人类之共同事业时,我觉到“我”生命,与一切人类生命之相通。我现在不要名誉,我愿在无人知道的地方,去帮助一事业之完成。当我在工厂中,把纸制出。“我”知道纸上将写他人之名字,但“我”见纸之制出,即有无尽之欣喜。
当人们觉我有名闻时,我还是在人心之外,与人有一种距离。然而当人们绝对忘了“我”,“我”工作的成绩,悄悄的表现人之前,为人所享受时,“我”却真与人无间隔。“我”通过我工作之成绩,融入人们之自己了。
在无间隔的人与人间,彼此常是忘了彼此之名字的,如在家庭之母子兄弟间。
所以在男女之爱情中,彼此的称呼去了姓,只留名;把双名变成单名;再到换成其他称呼;又到不要称呼,即爱情进步的象征。
理想的社会中,人们分工合作,以从事各种事业;人与人间精神都无间隔,如家人;彼此相见时,但微笑招呼,也是会常常想不起彼此姓甚名谁的。“我”如此想。
事业事业!事业使“我”精神生根于地上,使“我”在地上永生。但是“我”从事事业。“我”又怀疑事业。“我”想着我个人事业的前途,人类共同事业的前途,使我忧惧,使我悲伤。
事业,事业,事业有成有败。
事业成,许多人合作;事业败,许多人分散。
如果只有通过事业,人们才有心的联结;事业坍塌时,人们的心,亦如建筑崩倒时之四散的砖瓦,不仅心散,而且心碎了。
说人类共同的事业,是为社会的进化。
然而社会的进化,有什么保障?
“我”已看惯了历史上的治乱兴亡!
未来的前途,在现在渺茫!
人类共同的努力,应向何方?
——我对人类未来的命运,抱着杞忧。我想着整个人类之过去现在与未来,我对整个人类之努力与奋斗,生无穷的同情之慨叹。
相传盘古死了,血成江河,肉骨为青山黄土。
女娲氏又抟土为人——她也许是盘古生前的情侣。我想到她抟土时内心的凄楚。
然而盘古死了,只留黄土;自土制造的人,将复归于土。
盘古可真能复生,再来顶天立地,人类永为宇宙的支柱?
我从事事业,与一切人们,努力于社会进化之共同事业,我可以怀抱此理想。
但一切的保障,依旧渺茫!
科学家说,太阳的热力终当分散;全宇宙的热力,都要四射,把空虚填满;一切用了的热力,便一去不还。
我们的地球,当日益僵固,地球之末日,是雪地冰天。我想着地球的末日,也许还有最后一人存在,伴着一条犬。
他在那里看太阳光逐渐的黯淡。
他由科学的计算,已知地球的寿命,此日该完。
他再去把图书馆中的人类历史书,凝目注视,这历史之最后一节,是他亲手做成的。
他想着人类若干之努力奋斗,诚然可歌可泣,他会悲从中来,忽然流泪。
然而泪珠落下,即被冷风吹结成冰,并不能浸湿书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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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唐君毅,转载自:《人生之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