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陆九渊
原标题：人不可以无耻
人惟知所贵，然后知所耻。不知吾之所当贵，而谓之有耻焉者，吾恐其所谓耻者非所当耻矣。夫人之所当贵者，固天之所以与我者也，而或至于戕贼陷溺，颠迷于物欲，而不能以自反，则所可耻者亦孰甚于此哉？不知乎此，则其愧耻之心将有移于物欲得丧之间者矣。然则其所以用其耻者，不亦悖乎？由君子观之，乃所谓无耻者也。孟子曰“人不可以无耻”，以此。
又
不善之不可为，非有所甚难知也。人亦未必不知，而至于甘为不善而不之改者，是无耻也。夫人之患莫大乎无耻。人而无耻，果何以为人哉？今夫言之无常，行之不轨，既已昭著，乃反睢睢扬扬，饱食暖衣安行而自得，略无愧怍之意，吾不知其与鳞毛羽鬣、山栖水育、牢居野牧者，何以异也。人而至此，果何以为人乎哉？钧是人也，而至于有为圣为贤者，独何为而能然哉？人之无耻者，盍亦于是而少致其思乎。“人不可以无耻”，以此。
（《陆九渊集·拾遗》卷三十二）
【注释】
○天之所以与我者：指的是心的良知良能。出自《孟子·告子章句上》，原文为“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此天之所与我者。”。
○戕（qiāng）贼：残害。
○睢睢（suī suī）扬扬：意为自满、自得于当下。睢睢，仰目而视，不屑一顾；扬扬，得意的样子。
○鳞毛羽鬣、山栖水育、牢居野牧：皆喻指禽兽。鬣，某些哺乳动物颈上生长的又长又密的毛。
【编者疏解】
此文分为两部分，实则为两文，分别从两个层面诠释了“人不可以无耻”。
前文主要讲人要“知所贵”，才可以“知所耻”，所谓“知所贵”，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要有正确的价值观，这样才能让自己的生命不陷溺于物欲、驰逐于名利，从而保持人格、主宰自我。如果没有正确的价值观，还会存在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以名利器物为贵，则人也会以失去这些为耻，好像也“知耻”，然而在君子看来，以名利器物为贵才是真正的可耻。
后文主要讲，人其实未必不知道自己所为的善与不善，那之所以还有甘于为不善者，就是因为缺了愧耻之心，这些人反而以悖言妄行为得意，其与禽兽何异？
读象山此二则之文，则人亦无所逃遁矣。“知所贵”“知所耻”，必知错能改，则可进于君子大人；“贵非所当贵”“耻非所当耻”，皆是“无耻”，“无耻”则或不知错、或知错而不改，则沦为小人禽兽只在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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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话”其名取自梁簌溟先生同名书籍《朝话》，其义则见之于其书首篇之《朝会的来历及其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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