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致为臣而归。
王就见孟子曰:“前日愿见而不可得,得侍同朝,甚喜。今又弃寡人而归,不识可以继此而得见乎?”
对曰:“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他日,王谓时子曰:“我欲中国而授孟子室,养弟子以万钟,使诸大夫国人皆有所矜式。子盍为我言之。”
时子因陈子而以告孟子。
陈子以时子之言告孟子,孟子曰:“然。夫时子恶知其不可也?如使予欲富,辞十万而受万,是为欲富乎?季孙曰:‘异哉,子叔疑!使己为政,不用,则亦已矣,又使其子弟为卿。人亦孰不欲富贵?而独于富贵之中,有私龙断焉。’古之为市也,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者,有司者治(chí)之耳。有贱丈夫焉,必求龙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人皆以为贱,故从而征之,征商,自此贱丈夫始矣。”
孟子致为臣而归。
○孟子久于齐而道不行,故去也。
王就见孟子曰:“前日愿见而不可得,得侍同朝,甚喜。今又弃寡人而归,不识可以继此而得见乎?”
对曰:“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他日,王谓时子曰:“我欲中国而授孟子室,养弟子以万钟,使诸大夫国人皆有所矜式。子盍为我言之。”
朝,音潮。
为,去声。
○时子,齐臣也。
○中国,当国之中也。
○万锺,谷禄之数也。
○锺,量名,受六斛四斗。
○矜,敬也。
○式,法也。
○盍,何不也。
时子因陈子而以告孟子。
陈子以时子之言告孟子。
○陈子,即陈臻也。
孟子曰:“然。夫时子恶知其不可也?如使予欲富,辞十万而受万,是为欲富乎?
夫,音扶。
恶,平声。
○孟子既以道不行而去,则其义不可以复留;而时子不知,则又有难显言者。故但言设使我欲富,则我前日为卿,尝辞十万之禄,今乃受此万锺之馈。是我虽欲富,亦不为此也。
季孙曰:‘异哉,子叔疑!使己为政,不用,则亦已矣,又使其子弟为卿。人亦孰不欲富贵?而独于富贵之中,有私龙断焉。’
龙,音垄。
○此孟子引季孙之语也。季孙、子叔疑,不知何时人。
○龙断,冈垄之断而高也,义见下文。
○盖子叔疑者尝不用,而使其子弟为卿。季孙讥其既不得于此,而又欲求得于彼,如下文贱丈夫登龙断者之所为也。孟子引此以明道既不行,复受其禄,则无以异此矣。
古之为市也,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者,有司者治(chí)之耳。有贱丈夫焉,必求龙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人皆以为贱,故从而征之,征商,自此贱丈夫始矣。”
孟子释龙断之说如此。
○治之,谓治其争讼。
○左右望者,欲得此而又取彼也。
○罔,谓罔罗取之也。
○从而征之,谓人恶其专利,故就征其税,后世缘此遂征商人也。
○程子曰:“齐王所以处孟子者,未为不可,孟子亦非不肯为国人矜式者。但齐王实非欲尊孟子,乃欲以利诱之,故孟子拒而不受。”
编自:朱熹《四书章句集注》
孟子致为臣而归。
王就见孟子曰:“前日愿见而不可得,得侍同朝,甚喜。今又弃寡人而归,不识可以继此而得见乎?”
对曰:“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孟子为卿于齐,本欲行道,乃久于齐而道不行,无虚受其职之理,故致还卿位而归焉。齐王见孟子要去,乃亲自来见说:“前日夫子未至吾国,寡人仰慕道德,愿一见而不可得。及夫子不弃寡人,千里而来,使寡人得侍贤者之侧,莫说寡人喜悦,即同朝士大夫,莫不甚喜。今又以寡人不足有为,弃之而去,虽夫子高尚之志,已不可回,而寡人愿见之心,自不容已。不识此别之后,尚可再来使寡人得见否乎?”夫齐王虽不能用,孟子于在国之时,而犹欲见孟子于既去之后,其一念好德之诚,尚有未泯者。孟子乃婉辞以对之,说:“我虽去国,私心惓惓,常在王之左右,继见之期,但不敢预以为请耳,然此心固所愿也。”盖孟子严于守己,而又不欲轻于绝人,其汲汲行道之本心,固已见于言外矣。
他日,王谓时子曰:“我欲中国而授孟子室,养弟子以万钟,使诸大夫国人皆有所矜式。子盍为我言之。”
○时子,是齐臣。六斛四斗叫做一钟。矜,是敬。式,是法。
○孟子虽决于去齐,犹未出境,齐王以为尚可复留。一日,谓时子说:“我待孟子以卿相之位,他不肯留,必谓我尊敬之未至耳。我今欲当国之中,于士民凑集的去处,建造一所房屋,与孟子居住。那从游的弟子众多,特与万钟之禄以赡养之,既有居止之安,又有廪给之富,或者可以复留。使我诸大夫及国中之人,都得以亲炙其光辉,瞻仰其仪范,人人得以尊敬而取法,此我之所大愿也。子何不为我告于孟子,备道所以勉留之意,庶几可以援而止之乎。”夫齐王不能尊德乐道,尽用贤之实,而徒欲以宫室廪禄为虚拘之文,宜孟子之终不留也。
时子因陈子而以告孟子。
陈子以时子之言告孟子,孟子曰:“然。夫时子恶知其不可也?如使予欲富,辞十万而受万,是为欲富乎?
○齐王欲留孟子,命时子致意。时子难于径达,乃因孟子弟子陈臻转道齐王之语。陈臻亦不知孟子欲去之心,即述时子之言以告之。孟子以道既不行,义在必去,却又难于显言,乃姑答陈臻说:“齐王有意留我,其意诚然。然我之当去而不可复留,固自有为,时子岂知之乎?且王以万钟留我,不过以富诱之而已。设使我有欲富之心,则前日位在客卿,常禄十万尚辞之而不受,今乃受此万钟之养,是辞多而受少也,欲富者固如此乎?况我本非欲富,而以是留之,亦非所以待我矣。”盖孟子以道为去就,齐王以禄为优礼,宜其不肯复留也。
季孙曰:‘异哉,子叔疑!使己为政,不用,则亦已矣,又使其子弟为卿。人亦孰不欲富贵?而独于富贵之中,有私龙断焉。’
○季孙、子叔疑,都是战国以前的人。异,是怪。龙断,是冈垄之高处。
○孟子又答陈臻说:“我今既辞卿位,若复以万钟留齐,是不得于彼,而求得于此也,与子叔疑何异?当时季孙曾说:“怪哉子叔疑之为人。使自己居位为政,不见用于其君,也只是奉身而退便了,却又使其子弟为卿,代之秉政,不过志在富贵而已。世人之情,亦孰不欲富贵,但一得一失,自有义命,何可尽取。乃子叔疑失之于身,复欲得之于子弟,是独于富贵之中,展转营谋,不肯割舍,如登在冈垄高处,左右顾望,惟图专利的一般,不亦怪哉!'今我道既不行,而复受万钟之养,则何以异于此?”盖君子仕止去就,惟视道之行否。其君用之,则忘身殉国,不敢辞难,否则洁已全身,不肯枉已,此圣贤出处之大节也。若乃于富贵利达之中,存患得患失之念,如所谓私垄断者,则乡党自好者不为,岂君子自处之道哉?齐之君臣,不知去就之义,而徒欲以厚禄羁縻贤者,其不知孟子亦甚矣。
古之为市也,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者,有司者治(chí)之耳。有贱丈夫焉,必求龙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人皆以为贱,故从而征之,征商,自此贱丈夫始矣。”
○有司,是监市的官。罔是网罗括取的意思。征,是税。这一节是解上文龙断二字之义。
○孟子说:“季孙以龙断比子叔疑,如何叫做龙断?盖古时设立市场,聚集民间的货物,使彼此更换,以其所有,易其所无,两平交易,各得其所。那有司之官,不过替他平物价,理争讼,以法治之而已,初未征其税也。后来有一等贱丈夫,贪得无厌,必求那冈垄最高的去处,登而望之,左顾右盼,看那一项可以居积,那一处可以兴贩,既欲得此,又欲取彼,把市中财利,一网括尽,不肯放过些须。这等专利的小人,个个都贱恶他,乃征取其税,以示裁抑。后世缘此,遂有商税。是征取商人之法,实自此贱丈夫始矣。季孙所谓龙断之说如此。其意盖讥子叔疑自己不用,又为子弟求官,罔利无厌,与龙断无异也。今我既辞十万之禄,复受万钟之养,不得于此,而求得于彼,是亦一龙断矣,如之何其可哉?”此孟子所以决于去齐,而时子或未之知也。
编自:张居正《四书直解》
编辑排版:其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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