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藏版』季谦先生《论语七讲》第5讲 礼乐之教——和平中正的人生典范(附视频)

把人间安排得有序,这种安排我们称为礼仪。这个礼的意义啊,就是有节度的意思,因为人往往会太过地奢华、放纵,你一奢华放纵,别人也奢华放纵,它不只是无序啊,还会争夺,争夺了就乱了;人间要有序就必须有节制,所以一讲到礼,我们常也讲节,叫作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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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3年4月17日

地点:北京中华书局

 

各位朋友,大家好!今天我们的讲题是“礼乐之教”。

 

这个礼乐啊,大家都耳熟能详,所谓“制礼作乐”。在《论语》里面讲到礼乐的地方也很多,最主要的有两章,一章是“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另外一章也是孔子说的,“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当然其他也有谈到礼谈到乐的,我不是说其他章节不重要,而是这两章特别。为什么说这两章特别呢?说“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礼难道就是仪式仪节吗?说“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乐难道就是这些演奏歌唱吗?所以说“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如果一个人心中没有仁德,那么,又算作什么礼呢?你行礼又有什么用呢?如果一个人心中没有仁德,那么,乐在哪里呢?你奏乐,你歌唱、跳舞有什么意义呢?各位,我们要知道孔子这里讲礼乐,他是有实质的,有实际的内容的,就是指周文呐,所谓“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周公的制礼作乐啊。因为当时周文已经疲弊,就是周公的礼乐延续久了,人心担不起这个礼乐,涣散啦!礼乐涣散其实是因为人心涣散,因此孔子这两章非常重要。

 

如果周公当时制礼作乐是“据事制范”——根据人间的事物来制定规范,叫据事制范——的话,那徐复观先生说,孔子“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他点出仁德来作为礼乐的基础,这叫作“摄事归心”。摄就是把它收摄,把这些天地的事物,乃至于礼乐的这些仪节,把它归于人心,叫摄事归心。摄事归心之后,这个礼乐才能够恢复它真正的意义。为什么要摄事归心才能够恢复礼乐真正的意义呢?我们来想一想,我们可以推溯礼乐的来源啊,礼乐从哪里来?礼乐是有什么意义?假如我们不了解礼乐的意义,为什么孔子一辈子要维护这个礼乐?他是迂腐吗?他是封建吗?他是为了贵族要来奴役人民吗?如果不能够深刻地知道礼乐的意义,很可能我们也被这些说法所迷惑,甚至所欺骗。所以我们对于所谓学问,我常说,我们对于每一种说法都要进行自我的思考、都要进行自我的判断。而这个所谓的自我,虽然是主观,但是从主观而发的这些判断并不一定都停在主观上。我们人类所发的思想当然都是从主体发啊,从你的生命发,当然都是主观的,每一种思想都是主观的,每一种看法都是主观的。有些思想是停在主观上,不过,它也可以不停在主观上;因为人心是相通的,乃至于与天地与宇宙相通。当你用与人相通、与天地宇宙相通的心来作判断的时候,你的判断便既是主观的、同时又是客观的,这样子你就不会受骗了。你知道自己怎么想,同时你也感受到别人一定也会这样想,所以孟子说“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说“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意思就是每个人都有。我们说孟子你自己有,或说孔子或许有、尧舜有、我也有……但怎么说大家都有呢?这就是“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通达人性,通达人性就是通达天地,所以人心就是天心。我们一定要常常记住这一整套,这整套是儒者本怀,我们从这一套,也可以去理解礼乐的来源跟礼乐的意意义。

 

人是两层存在

 

作为一个人,生在天地之间,苍苍茫茫,但是人是可以有思想的,这个思想除了知识之外,我们上一次讲过,他还有一种真诚的属于德性的这一方面的思想,它会自然而发;两面都具备才能够完成一个真诚的人,或说我们才知道一个真正的人总体的生命的意义。人是会思想的,用古人的话说,“人生而静,天之性也。”这是在《礼记·乐记》上说的。“人生而静”,人生下来他本来的内心是安静的、平静的,或说他是只有存在在那里、不起伏的,他“感于物而动”。人是活的啊!只要是一个活的人、活的心灵,他就会感受;感受他就会反映,叫作感应;一感应你的心就动了;这个所谓的动,它是中性的。动可以是你现实的感动,叫“顺躯殼起念”,顺着你的这个肉身、顺着你的现实生命而起一个意念。顺躯殼起念大体是为自己的生存着想、为自己的利害着想,往这里去,这个生命就越走越狭隘,越走越狭隘你的天地就越缩越小、越来越黑暗,顺着这个心而去,到最后会走向恶。那么,如果“顺天理起念”,我们前几次不是一直讲吗,人有内在的光明本性,这是任何人都可以逆觉体证,自己回归到自己的生命中证实的;你现实的感动,也可以是顺着光明的天理起念的。所以人是两层的存在,人的麻烦也因为他是两层存在。人不是神,神如果有念头,他一切的念头都是光明的;但是人也不是魔鬼,魔鬼所有的念头都是邪恶的;人在中间,你可以往下走、你也可以往上走。有些人说:“哎呀,如果人像神一样该多好,我一起念都是光明的,这样我就没有烦恼啦!我就不用再修养啦!我就不用再改过啦!”其实如果你是神,你的心灵是生下来就是神明的心灵,我看也没有什么意思,你没有什么价值嘛!所以看企业家,我们比较尊敬那些白手起家的人,如果他是官二代、富二代,他做的事业再大,老实说也并不值得尊敬不是吗?所以你不要妄想你是神,也不要希望你是一个天才。康德他就曾经这样讲,说:“我宁可相信耶稣是木匠的儿子,我不喜欢知道耶稣是神的儿子。”因为如果耶稣是神的儿子,我们就不会敬畏他的成就,他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嘛。就是因为耶稣是人的儿子,所以他所做所为才值得我们效仿,我们才可以跟得上嘛!哎,这个是非常有意义的一种反省啊,这真的是哲学家!就是因为人生下的性有两层的可能性,在这个时候所谓“人神交战”,人欲与天理交战,请问你选择什么?在这里你有一个选择的自由,而若一个人选择了闻义而徙,不善而改,日渐地完成他最深远的那一个愿望,一步一步地建构起他的人格……像这样岂不是令人更加地崇敬吗?就是因为人生有烦恼,你才有庄严!

 

那么,在天地茫茫之中,我们想,在最古老的时代,那时候人跟动物是差不多的,但是人的心灵的能力,可能跟我们现在是一样的:这个人生在天地之中,他会有感动,而最大的感动来自于天地,看着天地的日往月来、寒往暑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人心会有一些感受。感受什么呢?感受到天地的有序——有次序的,不乱来的。《易经·乾卦》的《文言》说:“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这个序——而天地的有序其中也透露一个消息,因为它协和——有序本身就是协和,所以有序与协和是常常相配的——有序是时间的观念,协和呢大体上是空间的观念;但是有序当中也可以说协和,协和当中也可以说有序。比如说像一棵树,这个很奇特的,这个树不管怎么长,我们远远望去就觉得很美;还有山跟水的搭配,我们静静地去体贴它,我们坐在那里浑然忘我的时候,我们觉得有一种美感产生,为什么?协和。这个协和当中它就有序啊,如果凌乱无序,我们会感觉到不协和,不协和我们心中就不愉快。所以无序我们感觉不愉快、不协和我们感觉不愉快;这是我们与天地之间的往来,天地启示了我们的心灵要协和、要有序。

 

我们人与人间的往来呢,也很容易地体贴到这一点。人与人间有来往,这有来往若无序,你就无所措手足啦,所谓“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啦,所以有序让你感到安定。那么协和呢?让你感到优美。所以追求有序、追求协和,本来就是人心的大愿。这个人心之愿啊不在你的吃饱穿暖,不在这里面求,它是你既生存了,又要生存得更有意义,自已觉得更有尊严、更加地幸福愉悦。那你怎么过得有序呢?天地自然的序,大体上你是管不着的,所谓“天行健”,天地运转、它的景色鬼斧神工,这是天地的事。但是我们人与人之间呢?就不是老天的事,是我们人自己的事。人与人之间不一定有序的、不一定协和的,但是我们追求有序跟协和,就必须经过人的努力,这就是人的创造。把人间安排得有序,这种安排我们称为礼仪。这个礼的意义啊,就是有节度的意思,因为人往往会太过地奢华、放纵,你一奢华放纵,别人也奢华放纵,它不只是无序啊,还会争夺,争夺了就乱了;人间要有序就必须有节制,所以一讲到礼,我们常也讲节,叫作礼节。人间的事不一定协和,也是由于人心的不足、人的自私等等,人间才会不和谐。但是,人生又要追求和谐,所以在这里我们也要有一些创作,让它和谐。

 

礼以节为主,这个和谐呢我们称为乐,乐以和为主,所以叫“礼节乐和”。我们人心去面对天地,我们感受到天地的序跟和,这已经是人的心灵的第一度的创作;因为老天没有告诉你,是你自己体贴出来的。面对人间,我们把这个序跟和用某种办法来维护,所以就创出礼跟乐,这是人间第二度的创作。所以一个民族一个群体,能够发展到有礼有乐,这是人生很重大的发明啊。这个不只是发明,这应该叫作创造啊!世界还有多少民族没有所谓礼、乐,或者说他们的礼乐,我们看起来并不能够让人生更加有序、更加协和,请问那能不能算作礼乐?在我们中华民族,礼乐的来源,当然很深远,不可追究,因为它是从有人开始就渐渐地有这种觉醒,只是,虽然有这种觉醒,但还不能够成形态。直到孔子整理古代的文化,他发现礼乐一步一步发展,到周朝发展到最成熟,所以孔子一生就是致力于恢复周礼——虽然说周礼,其实讲礼,乐就在其中——他恢复周朝的礼乐,是以礼乐为核心统括所有人间的创作,也就是说,对人生的照顾都可以以礼乐来统摄。由此,我们就知道为什么说周公制礼作乐是中华民族一件划时代的里程碑。古时候也有礼乐,但到周公才有真正的、相当完整的规模。

 

有哪些完整的规模呢?我们现在一提到礼,往往会想到我们一般日常生活需要有礼貌;礼貌的那个貌啊,就是容貌、就是表现,你的表现叫礼貌。当然日常生活中要有礼貌,才显得有序才显得协和。但礼难道只有这样子吗?我们又会想到,礼有所谓的吉、凶、军、宾、嘉,所谓冠、婚、丧、祭之礼。那些人间的大礼,与我们一般日常生活规范不同。所以礼在最低层,是生活的规范,提高一层呢,是人生大事;比如说冠,成年了、婚,结婚了、丧,丧事啊、祭,怀念祖先啊……这些都是人生大事必须有一些表现。为什么遇到人生大事要有一些表现呢?因为在人生大事面前,我们的心灵确实有一种庄严感,一种特别的感情出现,而这种感情,请问你如何表达?表达得不够,就冷漠、疏离;表达得太多,有些时候是浮华,还会造成侵犯。所以你要如何制定恰到好处的规范,是不容易的。《中庸》上就说,“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所以作礼乐的人是谁?圣王。既圣且王,他可以作礼乐。为什么要说圣呢?因为圣人的意思就是人伦之至;他对于人伦,就是人与人之间各种关系的了解、处置都非常恰当,这样我们称为圣人。圣人深深地透悟到人伦当中,他能够通于人情,因此他能够制作出应当有的规范,恰到好处,不多不少。而这所谓恰到好处就是恰合人性,这是圣。不是圣,不能够作出恰如人性的礼乐。那为什么还要王呢?因为这个礼乐是要颁行天下的,如果只有其德而没有其位,你也不敢作礼乐。因此制作礼乐是一件国家民族的大事。

 

圣人制礼作乐

 

我们再回头想,圣人怎么作礼乐?他作出来的礼乐为什么可以通行天下?《中庸》有一段说:“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我认为我们可以用这几句话来说所谓礼乐的标准,为什么能够制作出一种标准,让所有人都来遵守?因为一个有君子之德的人——在这里君子之道就是圣人之道,因为已经到极点了——“本诸身”:这个人情应该定在什么样的标准,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这个情,才不会不过,也不会不及?所以他“本诸身”,他以自己主观生命所感受到的为准,他是一个正常的人,而这个正常是非常正常。但是如果说他自己认为我是一个正常的人,难道这样就够了吗?我们刚才说过“一日克已复礼,天下归仁焉。”本来这样也够。但是不能这么自信,你自修还可以,你要制礼乐,这是外王之事啊!要更加谨慎。所以“本诸身”之外还要“征诸庶民”,所有的百姓、一般的百姓,要去取证。我这样想、我这样觉得,到底别人是不是也这样觉得?乃至于所有百姓都这样觉得?好了,自己跟百姓都一样了,这样够了吗?这个还不够,还要看古时候的人。古时候的一般人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知道古时候的圣人,因为古时候的圣人把他所作的礼乐传下来;所以要“考诸三王而不谬”,要对古代的禹、汤、文、武、周公有所考察而“不谬”,都没有差错。这样够了吗?这样还是人间的标准。所以还要“建诸天地而不悖”。这个人间的标准,就是天地的标准,要在天地之间建立起来,而没有违背。这样就够了吗?这样还是我们所可以看到、所可以想到的范围。还要“质诸鬼神而无疑”,你还要问问鬼神,你的心灵要能够去质问这些超越于现实的存有。你现在不要问到底有没有鬼神,那是一种责任心呐,那是一种人心的一种超越感、一种宗教情怀。“质诸鬼神而无疑”,在默默然中,除了现实世界之外,还有一个超越的世界、不可知的世界,而那个不可知的世界跟现实的世界,是同一个道理的;所以孔子才说:“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不知生,焉知死?”这是儒家的一种智慧。人生与鬼神、人的世界与鬼神的世界,纵使是不一样的世界,它的道理还是一样的。

 

我对这一点也有深深的感受,我年轻的时候遇到一位隐者——隐居的老人——掌牧民先生。我在山里面教书,常常下班以后爬过几个山头到老师家里去,在那里读书,在那里跟老师讲话。有时候一讲讲到半夜,半夜我还是要回去,还要翻过三个山头。有一次我们就问老师说:“老师,路这么暗,我如果碰到鬼怎么办呢?”老师说:“你就问他:你来找我做什么?”他说,鬼也是要讲道理的,你没做坏事,不要怕!从此我就不怕了。“质诸鬼神而无疑”啊!只是,这样还不够,这样还是从过往到现在,这样还不够。我们说所谓的礼是永恒的,永恒不只是过去、现在,还有未来,所以还要“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在干百代之下,如果还有圣人出现,他也不起疑,这叫君子之道。君子作为自己应该怎么为人处世,固然要这样,君子要做出规范、也应该这样,那么,这个规范就是可以合乎所有人的。但是人有许多的不同啊,古代的圣人也知道,有人感情是比较丰富的,他的表达往往会太过,礼就是节制他太过,让他回归到恰如其份的标准上。而有些人呢,他天生跟人是比较疏远的、比较孤独的、比较放浪无所谓的,不行!这不合人生之道,要让他提高一下;所以“高者抑之,下者举之”,让他尽量地合乎标准。这样子,虽然人生并不一定都那么平正、平和,但有了礼乐来作调节,在客观上,在社会生活中他可以不过分、也不疏离;而在主观上,面对每一个人,他就可以有礼乐的遵守,而调整他的心性。这就是礼乐的教化啦!礼乐在这里有教化的功能。教,就是有个典范,让你来效仿、让你来遵守;化呢,变化你的气质。所以儒家为什么提倡礼乐,这是有道理的,它不是叫作封建啊!礼乐,尤其是孔子所说的礼乐、周公所制的礼乐,其中有“封建”的意义,但是并不一定要用你现在所使用的“封建”这个词语,来讥讽它、来打倒它。

 

我们再进一步说,礼乐,除了生活规范以及人生大典之外礼乐表现在更高的地方,就是表现在社会关系的高处,就是政治的安排。政治是人间的大事啊,它必须有序啊,如果无序就乱了;它必须和谐,如果不和谐它怎么运作呢?所以礼乐的最大的用途,是用在国家的典章制度。这个国家的典章制度,在我们历史,一般来说,是到周公才规模底定,叫作“亲亲尊尊”。“亲亲”,开出宗法制度,宗法制度不仅一般的百姓要遵守,天子诸侯也都要遵守;维持家族的传承、次序的礼,叫“亲亲”。到现在我们一般的民间,都还多多少少有这样的礼节、这样的遵守,比如所谓“大宗”的嫡子相传,是嫡长子、嫡长子、嫡长子的相传;至于庶出的兄弟,则以第一个庶出的作为这一族的宗族。对比于原来的嫡传大宗,庶出的宗族叫作“小宗”;这里也开出一个宗,你的子孙也看你为大宗的始祖。如此把家庭联系成家族,把家族作一个整个系统的——这不叫管理,也不是一般的组织,而是依血缘亲情做一种良好的、恰当的安排,让人间因为血缘的关系,有所谓的亲戚,人与人永远维持这种亲爱的关系,这是礼乐的本意。如果这种家族的观念,到最后产生一种自私,引起家族与家族之间的斗争,这并不是礼乐的本意,而是人间原来的自私性不能化除。周公制这个亲亲的宗族观念,是为了让大家守着这个宗族,而非使人对整个国家民族不去尽忠,或说几个家族互相斗争;斗争是人的劣根性,你不能怪罪周公制礼作乐使人自私、使人斗争,不是吗?就如同你不能怪罪读经,说古时候人都读经,为什么还出那么多的奸臣呢?奸臣永远会出现,不是因为读经他变奸臣,而是因为经典还没有把他的奸诈之心化除。所以有人问,你读经有什么效?读那么多经,中国还是历史那么乱,那么多奸臣!我说:“照你来讲,中国自古不读经,就天下太平了?”恐怕早就灭亡啦!这是圣人的忧患所在啊。天地生人而“不与圣人同忧”,只有圣人有这个忧患,一直想尽办法。你如果觉得周公他的“亲亲”,说人应该保持亲爱,用这种方式让大家永远怀念他的祖先、永远协助他的亲戚……说这样不好,那请你做出一种比较好的规范。不见得你能做出来!

 

接着是“尊尊”。什么叫“尊尊”呢?“亲亲”就是亲你所亲、“尊尊”就是尊其所尊。“尊尊”大体是在政治的份位上说,可以分成两路:一路是政道,一路是治道;一路是权力单位,路是治理单位。权力单位就是天子、公、侯、伯、子、男这些诸侯,这些都是统治者,分成六等;“尊尊”以天子为最尊,然后有各地的诸侯,各地的诸侯依他的大小,分成公、侯、伯、子男五等,连天子共是六等。另外一条路线呢,是天子、公、卿大夫、士,分成五等;这是官吏,办事的。这是“尊尊”的两个系统,用这两个系统组成国家天下。如果没有组织,你怎么运作这么一个大的团体呢?尤其在当时,政道方面天子、公、侯、伯、子、男叫作封建,封建是大礼,是治国的大的仪节、大的节度。封建的意思是封侯建国,侯有五等,公、侯、伯、子、男都简称侯;封侯,就是将天子的亲人——在周朝又加上了功臣——分封到外围,越有能力的,分封到越远的地方,封给他一块土地、给他一个爵位,叫作封侯。他去哪里做什么呢?他带着他的家族去那里安居,其实那都是很偏僻的地方啊,要去那里开垦啊,而且“屏藩周室”天子在中间,外面是诸侯,一层一层的,让夷狄不得来侵犯,这叫封侯建国,叫做屏藩周室。这样国家不是可以安定吗?而且诸侯还有身份、地位的不同,在四方还设个诸侯的领导者,称为“伯”。这个“伯”,是一个“人”一个“白”,白是大拇指的意思,加一个人,这个字念作ba。这个不就是一等吗?不就是霸吗?所以领导者就是霸。霸就是大,天地之间最大的颜色,是没有颜色的白色,所以白色就是霸。但是只看到这个字——白,你不知道要念霸,或者知道它是白色,但不知道它是领导者,所以再加一个人,告诉你这是人。

 

诸侯也有组织,整个组织再来归顺于天子,这个跟刚才的宗法制度亲亲,是不是很相像?整个天下形成一个系统,而且大系统下面有小系统,这不是很有次序吗?而且它的目的是为了和谐啊,周公的设计是很巧妙的。刚才说各个大诸侯、小诸侯都分配到外地去,去建国、去开垦、去发展,而都不忘记他原来是周天子所派出去的,所以就透过一些礼节来表示,所谓“述职”所谓“巡狩”。三年一述职,述职就是这些诸侯,每三年要回到天子这里,去讲述他做了哪些事;因为古时候没有电话、没有手机、也没有录影可以传送,所以他三年要回来一次。现在你就是有手机、有电话了,你还是要回来见面,不是吗?五年一巡狩,每过五年天子要出巡诸侯,来维系嘛。这些都是一些大节中比较细节的。另外,还规定诸侯之间要互相地协助,不能互相欺负、攻伐、吞并。那假如有诸侯不尽责怎么办?或者说有内乱、或有两国之间起了争端,怎么办?没关系,有伯长在,这个领导者要处理。处理的办法有程序——要有序,这就是礼啊——首先要“讨”。什么叫讨?讨不是言字旁吗?讨就是声讨,数其罪也;用言语、用公文,把他的罪状——地列出来,数你有多少条罪状,叫作数罪。声讨是要他知罪,让他改过。那么,假如被讨者怠惰不改,或者悍然抗拒,怎么办呢?很简单,要打、要处罚。怎么处罚呢?要“伐”。讨不生效就伐。什么叫伐?伐也是讲礼节的。伐这个概念,要旗帜鲜明、要鸣鼓而进,远远地就让人看到旗子一大堆、鼓声隆隆隆响,意思就说:“你看我来了,你要不要改啊?”到了边境呢,要驻扎在边境,再数一次,正义之师嘛,谁敢不改啊?因为伯主一定是比较大的国,他的军队比较多、而且如果伯主认为他不行,他还可以集合其他的诸侯联军啊、哪一个可以不改呢?因此只要有讨、伐两个阶段,就可以安定天下。那如果讨不听,伐也居然没有办法把他制服,怎么办呢?这个伯主就要上报朝廷、上报天子,天子就要联合全天下的军队——联合国大军——然后再去讨、再去伐。所以,天下永远不会有战争。所以,王者之师是不动的,没有一个国家可以抵抗王者的军队。到最后王者的军队是做什么用呢?就是那些宪兵那些仪仗队。王者军队变成最没有战斗力的军队,它不需要出动嘛,因为是永远的太平啊。

 

你看这样的设计多美,它不只是有序,它还和谐;有序本身就是美,和谐更加美。所以这么优雅。这个优雅,孔子叫作“文”——周文,所以要“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连打仗都这么样地文雅,你骂周公做什么呢?你骂封建做什么呢?你现在的国家难道有封建这样的理想吗?整个世界,国际间有封建制度所希望的、能够达到人间这么样的幸福雅致吗?所以周公的礼乐如果不衰,那真是万世太平。不过,话说回来,刚才说了人心是复杂的,坏就坏在这里,所以传之既久,难免有些人怠惰了,有些人就骄横了。

 

礼乐之疲弊

 

怠惰,我们可以马上用例子举出来:“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什么叫“告朔之饩羊”?“告朔”是一个礼,为什么有“告朔之礼”呢?我们刚才说不是诸侯都分封在各地嘛,三年一述职、五年一巡狩,还是太疏远了,所以每个月都要有一种仪式叫作“告朔”。“朔”就是初一,每一个月的初一,没有看到月光的时候叫作朔。月光慢慢地增多,一半的时候是上弦,到了满月叫作望;再慢慢地减少,变成下弦,然后到最后每个月的二十九、三十,月光几乎看不见,叫作晦;晦接着又是朔。所以晦、朔是一个月的交替。古代的天子有天文之官,他望天文来制作历法,在前一年的冬季就把下一年的历法、每一个月要做什么事,向人民宣导,什么时候要播种、什么时候施肥,像这一类的年度计划,在前一年的冬天就颁给天下的诸侯,放在他们的祖庙。而每一个月的朔,就是每一个月的初一,这诸侯的君长要亲自去祖庙,要请这个朔,叫作“告朔”。告就是“出必告,反必面”的告,告就是去说一声,去打一声招呼。礼的背后是有意义的,这个意义就是好像面见天子一样,所以那是大礼,因此要有牺牲,就要杀一头羊。后来,平王东迁,天子势力衰弱,诸侯渐渐地就不那么敬重天子,所以连鲁国这样的文化大国,他的君王都不去告朔了。守庙的人每个月的初一都还要杀一头羊来祭祀,子贡看不下去了,所以“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国君都不去了,那个羊杀了做什么呢?干脆这个礼不要了。孔子就马上提醒:“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你有告朔,有羊奉在那里,让大家都还知道原来应该去告朔的,原来诸侯应该尊重天子的。假如诸侯都不尊重天子了,那会产生什么状况你知道吗?大夫就不尊重诸侯了,到最后是陪臣执国命,大夫的那些家臣,不仅是管大夫的家,还管诸侯的国啊、这叫什么?无序。这叫什么?乱嘛,无礼啊。你没有礼来规范,到最后天下大乱。天下大乱的结果,不只是周天子周朝灭亡,天下苍生还坐于涂炭。所以一个圣人,他既是圣人又是王者,像周公这样的人,他不只是要为他周朝的、为他姬姓的家族来固守他的权力,还要使天下太平。

 

所以没有礼乐你怎么办啊?现在国家不是还有礼乐吗?礼,国家怎么没有礼呢?宪法就是大礼,法律就是次要的礼。没有宪法、法律,能维持一个国家的运作吗?生活中的红绿灯就是礼,它有节制,它节制让你有序。如果没有红绿灯怎么办?不是大塞车是大撞车啦,不是吗?你为什么要反对礼啊?鲁迅说“吃人的礼教!”你反对礼教做什么?他怎么吃你了?这怪了!而整个中国人都这样讲,那更怪了!而讲了一百年还不改,怪得糊里糊涂,彻头彻尾!联合国也有礼呀,联合国如果没有礼,那为什么遇到大事要开会、要不要出兵要大家投票?这就是礼,节制嘛,能够凭美国一国说了算吗?当然现在好像他一国说了算啊……但这不是制礼的本意。你把礼不好好实践,弄坏了,你还怪礼做什么?所谓的礼是圣人的制作,我们不要说圣人,我们在一个很清明的时候,或是有一批清明的人,在他清明的时候,不是为他自私,而是为整个人类着想时,他们会想出一个标准,制作出来就是法律。你偷窃,该用什么处罚;你杀人放火,要怎么处罚;这不是哪一个人自己说定就定了,这个都要合乎《中庸》所说的“苟有其位,若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苟有其德,若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

 

虽然现在没有什么圣人来作礼乐了,好像作礼乐的人也都不是圣人,但是,现在也在作礼乐呀,谁在作礼乐?一批我们信得过的人。假如这一批人,是我们自己表示我们信得过他,让他帮我们作礼乐,这种社会就叫作民主社会。什么叫民主?人民自已做主;由我自己管理我自己,我自己所定的规矩,我自己来遵守。现在的民主制度是比当时的周公制礼作乐还要更进步,因为我们现在不可以只等待圣人了,什么时候出现圣人呢?但是你不要因为我们现在不靠圣人,你就说古代的圣人胡作非为。如果现在有某一些人,他自认为高高在上,要来制定礼乐,这是不合理的。他若是有其位,无其德,他怎么可以作礼乐让全体的国民遵守?这不合理的,是不是?所以啊,人间本来是很容易过的,人间本来就可以过得很幸福、很优雅的,为什么我们过不去?为什么我们会有许多的郁闷?各位,要好好想一想,要从我们这些圣贤人物的发心,去尊重他们、去考察他们。不一定要恢复他当时制作出来的礼跟乐,但是,他们那一种创制礼乐的精神,想要合乎天地人心的态度,是千古不变的。所以礼乐是可以变的,不过,礼乐的那种精神是不能变的。这两千多年前老夫子就交待得清清楚楚,你还要讨论个什么东西啊?

 

《论语》中有一章,子张问:“十世可知也?”这个文章很简洁,十个世代知道什么,没有记录,但是,就后面孔子的回答,我们可以想到当时子张是在讨论礼、或是礼乐。子张忽然提出问题,“十代的礼乐可以知道吗?”所以孔子就就着礼乐来回答: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孔子举出三代的礼乐,说商朝啊是承袭着夏朝的礼乐——可见夏朝就有礼乐了——有人群居,一些特殊的有感通的人,能够作出一些合理的规范让大家遵守;所以这个礼乐,不是从天降、不是从地出,都是本于人情,而越来越有规模。孔子认为,这个本于人情的礼乐到了夏朝,已有相当的规模,但是夏朝的规模呢,到了商朝会变化一下,有损有益,有少一点有多一点;到了周朝呢又有损益,所以周是因于殷的礼,它有损益。这些损益呢,我们现在都可以从历史上看到,所以“可知也”。但是孔子还说了一句有创造性的话,“其或继周者”,孔子不是周朝人吗?他说将来必定有继周朝而起的朝代,了不起啊!朝代一变化,礼乐一定有变化,但是呢孔子不说他们都有损益,孔子转了一个话题,说“虽百世可知也”。所以刚才说的“所损益可知也”那个“可知”有两个意义:它们有损有益,这是可知的,它们不变的,也是可知的;所以对以下呢就不说损益了,那是一定的。损益是不必要说的,但对那个不可知的,一定要指出来,这就是老夫子的伟大,随时从变动中看到这个不变者!所以“逝者如斯夫啊”,这个变动,川流不息啊,但“不舍昼夜”,这是不变;它是永远的变,但这个变就是不变,它因为有不变所以才可以变。古人读到这一章深有体会,为什么这些学生会记载这一章呢?孔子在河边说,河一直流啊一直流啊、昼夜一直流啊,这不是很无聊吗,为什么弟子要记这一章?当然是有深意嘛。古代的注解家就说:“此见道之言也。”所以你不要只看到河一直流一直流,不舍昼夜地流,孔子在这里看到了“道”,“道”就是“逝者如斯”。

 

所以,礼乐是可以损益的,你不要把礼乐看成死板的,你现在不要因为读《论语》、读六经,看到那些礼乐你觉得繁琐,就去反对它。你如果反对它,只可以反对这些繁琐,你不能反对人间有礼乐。至于你是不是可以反对这些繁琐呢?你连自己都还不知道。你的情感有这么丰富吗?你有治过国平过天下吗?你有希望天下是长治久安吗?你连这个希望都没有。人家作出的礼乐就是要治国平天下,就是要让国家长治久安,你懂个什么东西啊?你怎么可以说它繁琐?这莫名其妙!你先有这个德再说!你看看自己有没有一种愿望,假如没有这个德,你一切都是自私自利,希望自己怠惰安逸,你就怕那个繁琐。那你说自己来定礼乐,每一个人可以自己定礼乐啊,他为人处事之道、之理是他可以自己定的。你就自己试试看,这样的人生你过得舒服吗?还有你问你旁边的人舒服吗?“本诸身”,也要“征诸庶民”嘛,你要“考诸三王”看看嘛。三王你不信,那就看看天地之道是不是如此;天地之道不信,就看看鬼神同意不同意。你自己都会受灾祸了,你还在那里说你要定礼乐。一个人内心没有诚恳,你能够有幸福吗?一个人的诚恳没有好好地表达,这个人生也难过。要不然就是,你没有表达,太孤寡了、太淡泊了;或你表达得太过分,也显得虚浮。所以,你说你不遵守圣人的礼乐,你要自己定礼乐,一个有良心的人定出来的礼乐跟圣人是一样的!圣人并没有宰制你。

 

时代变了,礼乐的内容可以改一改,没问题。但是,你凭什么改?你的心是乱的,整个时代是乱的,你做出来的东西是乱的,乃至于没有东西可以做。像现在我们这个时代,就不只是礼崩乐坏,是道丧学绝啊!连“礼崩乐坏”这句话也不懂,因为你对礼也不知道、对乐也不知道;什么叫崩、什么叫坏,更是不知道、因为学也绝了,道也断了。要有学问要有道,才去反省礼还在不在、要不要改。我们现在是学绝道丧,当然是无礼无乐啦。

 

礼乐为国民之大本

 

说无礼也不行啊,我们总是要有礼嘛。上要有国家典章制度,这个国家才可以运转;而运转地好不好,要随时反省,这就是礼乐精神,治国者要有礼乐精神。像我们也要有一般日常生活的礼,比如冠礼,一个孩子成长,要不要给他一个仪式?让他警醒,说我长大了,做什么?要负责任嘛,你不再是小孩啦,所以冠礼很重要。虽然有人在恢复,不叫冠礼,叫“成年礼”,也不错,比较热闹一点,但是里面也有相当的庄严与动人。如果你要用古代的冠礼那也可以,但是非常繁琐复杂,今天不是要讨论我们要怎么办,而是讨论这个意义,应当怎么办是其次的问题。婚礼,现在大家结婚,当然也有一些礼啊,这个礼就是去办个登记证啊,就这样。其他还有什么礼?不知道;这个礼从哪里来?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知道。孔门讨论礼啊,每一个仪式,甚至讲一句话,都有它背后的意义,《礼记》就是孔子跟门徒的讨论记录。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个仪节,在创作初期,都有它背后的精神,精神不离开两个字——序、和,还是不离开这两个字啊。所以你假如行礼的时候感觉无序,你就要反省了,是这个礼有问题、或是你有问题?假如不和谐、不舒坦,你要反省啊,要不然这个礼有问题,要不然就是你有问题。所以礼乐跟在你身边呐,我们这个时代没有人反省这个问题是不可以的。还有丧礼,有的比较繁琐一点,有的很简略,但到底要怎么办?百姓遇到人生大事了,简直是无所措手足,因为礼乐不兴嘛,礼乐不兴不止是刑罚不中,连你怎么办事都没有个规矩,就这边听听、那边听听。到底这样做安不安呢,心安不安?礼是为了让你表达感情,表达得恰到好处,生的人也安、死的人也安。现在这个礼乱七八糟的,大家都不安,这样你过得舒服吗?所以要赶快订礼啊。祭礼,现在连祖先牌位都没有了,还祭什么呢?何况国家还要祭天祭地呢,都没有了。

 

礼没有,乐当然也没有。刚才说乐,往往都是说协和,协和是一个意义。但是乐也可以有表现,就好像我们说礼是序,只是礼的序,要用那些仪式表达出来;乐呢,是和谐,乐也有它的表达。它的表达一方面在礼的序里面表达和谐,一方面也有真正的乐,这个乐本身就是实际的音乐。乐的精神随时都在;音乐的演奏不一定随时都有,但是音乐的演奏可以用实在的情况来表现这个和谐,这里边也有教化的功能。

 

现在我们说说乐的表现。在我们现代这个时代啊,乐也是丝毫没有个底,没有个准,简直是荒腔走板。我们有乐吗?尤其在举行大礼当中要有乐,乐要配合这个礼。现在整个中国,在典礼当中,有时候有乐,但一个堂堂五千年历史文化的中华民族居然行大礼,演奏的音乐不是自己民族的音乐!我不是排它啊,但你大可不必演奏别人的音乐,要作一首音乐不是很简单嘛!但是呢,现在变成“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如果政府不提倡,你这个礼乐实行不下去。所以在这里我们要责备政府啦,你有没有制出百姓日常生活,以及人生大事的礼,让百姓遵守。制定出来了,有没有推广?推广了以后,有没有去调查,然后一再地改善?你如果没有这样,和谐社会哪里来啊?你无序怎么和谐啊?所以制礼作乐是当今非常紧急的一件国家民族的大事!

 

本来制礼作乐在开国的时候,很快都要上轨道,我们最近一个朝代的开国——就是中华民国开国——不止是没有制定礼乐,还故意毁坏礼乐。所以这个朝代一开国就没有好的征兆,乱,无序嘛。当时或许没有人才,但一个党那么大,怎么可以没有人才呢?没有人才当然你不能够治国嘛。那么假如有人才,也没有用心,你不用心治国,你的国怎么能治呢?啊!礼崩乐坏。我们当然不必像古代的朝代开国制礼作乐,但是有些是可参考的。比如说古代开国,一开国就要易服色,这个衣冠要变化的;我们现在果然变化了,都穿西服去了,这是个大变化。但是你安吗?中国人安吗?大家都安,为什么?麻痹了,所以安嘛。麻痹就是不仁,你心中无感动嘛,所以你安,但这个安是死的安,你心死掉了所以安。易服色,服装稍微作个规范,不说规范,你作个示范、作个模范,让百姓可以有所遵循。大家都说孙中山先生有中山装啊,中山装流行过一阵……我虽然不是服装专家,但是我确实觉得不很漂亮,尤其是中山装只有男生穿的,女生不能穿中山装,女生穿中山装很难看。堂堂一个中华民族,美的民族——中华民族是美的民族、诗的民族啊——连衣服都没有,可怜呐!

 

易服色,然后呢?定正朔,刚才不是说“告朔之饩羊”嘛,你要定正朔。还好,中华民国以西元1912年为元年,今年是102年。后来,我们有另外一个正朔,就是2013年。这是你的正朔吗?可怜啊!所以啊有人让我签字、签名,我签名签个“王财贵”三个字,然后就写个“25640417于北京中华书局”,大家很高兴,哦,教授给我电话号码啊,25640417,怎么只有八个字?我说这是记录时间啊,哦,0417,今天是4月17号,那2564是什么?我说那是纪元。今年不是2013嘛,我说这是孔子纪元。所以,我自己私下用孔子纪元。这你看是小事,其实它是大事,它是代表你一个人的心灵、你到底在想什么。尤其年份是全天下所通用的礼仪,那就不是小事。所以易服色没有服色、定正朔没有正朔,然后定礼乐——刚才说的没有礼,再来没有乐——再来开教化。有些时候我们想起啊,不止没有开教化,还反教化,教得让中国人变成不是中国人,这是国民党当时的政策。或许不是故意的,但是没有见识、没有眼光,没有理想、没有志气,他就会有这种制度出来。什么制度?教育的制度。教化嘛,教化百姓。用什么教化百姓?用让你忘了你是中国人的教化方式。怎么做?让你不能够读中国书,让你去污蔑你的祖先。用这种的教育政策教导国民,这个国家能稳定吗?所以公元1919年五四运动,1920年改小学所有的课本,不读经、不读文言文,就不读祖先的东西,全部读白话文。从1920年开始一直到1949年,总共30年时间,整个中国人天下大乱,民心无所归属,有一边归向美国、一边归向俄国,没有哪一天是像中国的!中国还像个国吗?无序的嘛、不和了嘛,所以赶快恢复你的礼乐传统吧!今天就讲到这里。

 

谢谢各位!

 

本站编辑: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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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王财贵,转载自:《王财贵65文集》第4辑《论语七讲》。如欲深入了解王财贵教授哲学思想与教育理论,请关注本站,或购买正版《王财贵65文集》进行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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