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2年6月7日
地点:北京季谦教育咨询中心
中心给我布置了一道作业,说要请我做一个关于员工自我成长、自我反省、自我管理、自我完善、自我超越的培训;意思就是说,要我给员工做一个如何成为圣人员工的培训,呵呵!读圣贤书所学啊,的确是要做圣人。圣人是这样子的,圣人不是做成什么样的人叫圣人,圣人是在每一个当下都是尽其可能的人。但就像“中庸不可能也”,这既是最容易的,又是不可能的;因为“中庸”就是在任何一个当下都尽其可能地做到完善,做到完善很难,尽其可能倒是容易的。所以它既简单又艰难,既艰难又简单。除了形式上说简单或者艰难之外,它还有一个内容的问题。在内容上,有人认为简单,有人认为艰难。比如朱熹,朱熹一辈子是非常用功的,不仅是用功于学业,他还用功于修养。所谓“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这两句话是程伊川传下来为学做人的一个口诀——“涵养须用敬”,“用敬”就是用敬来涵养身心,“涵养”就是平常时候涵容修养;涵容能够使心量广大,修养能够使心境平和,所以心境要求其广大平和。心灵的宇宙,本来是无限的,但一般人的心灵世界啊,是有限的、他的涵养不够,他的心的容量就小;气量狭小叫做小气,小气的“气”,一般人写成空气的“气”,其实也可以写成器具的“器”,所谓“君子不器”,小器。那如何使生命的意义提升呢?就是要涵养,使它能够广阔、平正。而如何能够使自己的心量能够广阔、平正呢?要用“敬”来衡量。所以随时要“敬”,“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一个人不只是要心量广阔、平正,你还要有学问;如果没有学问,光心量广阔、平正,你也没有这个能力发挥出来。不管是处事的能力、教学的能力,都没有的,所以要好学;而如果不好学呢,也很难说有多少广大平正的开发。所以,“子张问善人之道”,孔子说:“不践迹,亦不入于室。”本来儒家都是追求圣人、贤人、君子啦,但大概社会上从古到今都流传一种人格,一种人的品格、一种人的品类,叫做“善人”;那子张就问善人是走哪一条路、“善人之道”,孔子的回答很巧妙:“不践迹,亦不入于室”。“不践迹”这个“迹”可以说是一般的行为、一般的行事品格:善人跟一般人是不一样的,他不庸俗,能够超出一般人之上,有特别的情操,特立独行,这叫“不践迹”;“亦不入于室”,但是呢,他也不能够入于室。这个“入于室”,是孔子批评子路的,说他弹琴“登(升)堂矣,未入于室也”的那个室。不入于室,就是没有完全的意思,也就是说还没有到达很深刻、很深奥的地方,不完整、不深刻啦!所以善人之道,就是他已经有一种志气,他不同凡俗,但不入于室。朱熹的注解就是,他不好学,也没有机会学习,他不能够有圣贤的人格作为他学习的对象,所以他只是由于自己生命的清明,然后自己努力;但是他再清明、他再努力,都还是有限的。由此可见学习的重要。因此,朱熹说了“涵养须用敬”之外,还要说“进学则在致知”,还要“进学”以“致知”。由这句话可知,这里的“致知”是程伊川跟朱子意思的“致知”,不是王阳明说的“致知”;如果是王阳明说的“致知”呢,就只有前面的一句话了,只有“养须用敬”,因为涵养是道德的工夫,致知也是道德的工夫。在朱子,“涵养须用敬”是道德的工夫,“进学则在致知”呢,是学问的工夫,既要有品德,又要有学问。
朱子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奋斗一辈子,自己是如此,教学生也是这样。等到朱子临终的时候,弟子问有什么遗言,朱熹说了两个字,“艰难”!难啊,要做圣贤难啊,这是他生命的体会。能够有这种体会的人是相当了不起的,这可以说是曾子传统,因为曾子临终的时候说什么呢?说“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你看他一辈子都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这不是艰难吗?所以,后世认为朱熹集大成、朱熹传儒家之道,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曾子确实传孔子之道,孔子之道是靠曾子传下来的,而朱熹则有曾子的传统——艰难,做人艰难啊。
至于王阳明呢,王阳明当然也是一辈子精进,他的学问、他的教学模式,也可以说是他心灵对生命的体会、对圣人之道的体会,曾经一改再改。黄宗羲所编《明儒学案》就有一个评论:王阳明的学问,以龙场悟道为一个临界点,一辈子是“前三变”,“后三变”;龙场悟道之前,他的求学历程、学问,或者说他为学的态度、心灵境界,他的生命特质或学问特质有三种变化,“后三变”就是从龙场悟道之后,还有三个变化;最后到五十岁的时候学问成熟,专讲“致良知”。这前三变和后三变加起来是六变,如果把这六个变化全部列出来,会发现每一次的变化都是辩证型的变化,就是比前一变更高一层的变化,而能够涵盖原来的范围。所以他的生命是精进的,随时在长进,这每一次长进都是一次生命的扩充跟境界的提升。这了不起啊!几乎都在同一条路上,尤其是在龙场悟道之后,王阳明的生命方向非常地明确,但是他还有三个变化,他越来越精到、越来越缜密,也可以说越来越开阔,也越来越现实。这个现实不是我们一般的现实啊,是所谓的显明啊,显教啊,他开显教——朱熹类似是走密教的路,阳明走显教的路,密教的路是“性即理”,显教的路是“心即理”——显而又显到“致良知”。牟先生的意思啊,就是儒家的道德理论到王阳明可以说完全成熟;我再加个注解:要说道德、说道德的理论,就是成德之教啦,到王阳明成熟,再也不能够更上一层了。(按:季谦先生有《王阳明良知教四讲》专题讲座文章,可供读者进一步学习了解王阳明心学思想)
王阳明也是这样一个精进的生命,在他临终的时候呢,弟子问有何遗言,阳明讲了两句话,八个字:“此心光明,夫复何言”!朱熹说的是“艰难”,你看,一个人要替自己的生命负责,要完成生命是那么艰难;而阳明却说:此心光明,夫复何言,没有什么话好讲的,就是一片的光明,这个叫做简易之教!简易,或者应该说易简,因为“简易”这两个字典出《易经·系辞传》。所谓“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简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可久则贤人之德,可大则贤人之业。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易、简这两个字,原来分属于乾德跟坤德,“乾以易知,坤以简能”;但是后来说易简而天下之理得,易跟简摆在一起,而易是乾的德、简是坤的德,如以乾德为领导,就应该讲成“易简”。我们今天讲“简易”,是不大通的,简易是简单容易,那是另一回事;但“易简”不是简单容易,“易简”是天道下贯于人,心性的直接显发,这叫易简之道!
做人有什么艰难的呢?照王阳明看,天地一片光明、人心-片光明,你还有什么艰难的呢?这叫“易简”啊。那朱熹呢,随时要敬,要恭敬,你不可以放纵,随时要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人生哪有简单的啊!当然人生艰难啊,是吧?你怎么看呢?各位,这是自已要做功课的!你如果还没有做这种功课,代表你的人生还没有觉醒,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人生,你这现实的生命生出来了,但你的智慧还没有生出来,你还在游荡当中。所以每个人要做这样子的功课,看看自己的生命,你是易简?还是艰难?不过易简跟艰难,是不是一定要分得清楚呢?本来易简跟艰难在概念上是分得很清楚的,是有分别的,甚至是大不一样的,乃至于是针锋相对的——易简就不艰难,艰难就不易简——这是逻辑知识概念这样分。但是在生命当中,它却是可以同时并在的:易简也是艰难、艰难也是易简,不艰难你怎么易简,不易简你怎么知道艰难? 这真的是“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这个真的是“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啦!但是戒慎、恐惧之中它又是“道不可须臾离也”、它又是“诚则明,明则诚”,当下即是。
觉察与承担
说做人难,做人容易,应该是这样来看:从哪里说容易呢?从自己的心灵的体悟,心灵的活泼。心灵如果活泼,自然能够体悟,体悟一些做人的道理,这个道理,往往当下的体悟就是对的,而且非常深刻。从良知的呈现体悟到做人的道理,一切依照良知的呈现而行,这岂不就是简易吗?但是又怎么可能依照良知而行呢?在现实上会有很多干扰,所以从现实上的干扰来说是艰难的。
但我们现在只问,良知是不是随时呈现?也就是心灵是不是随时活波?其实心灵本来就是活泼的,问题是你能不能让自己的心灵随时活泼?你能不能随时感受到自己心灵的呼唤?如果是,它应该就是简易的。再来才说,你有没有感受到你的现实生活跟你良知的呼唤是冲突的?不是你的呼唤跟你的现实生活冲冲突,是现实生活跟你良知的呼唤冲突,这有主有从嘛;不是以你的现实生命力主,现实生命就是所谓动物性的生命,顺着躯壳起念,但你生命的价值所在,当然是在超越的、内在的,当然是在清净的地方、在所谓天理良知的地方。做人也就是这两面,没有别的啦!生活中所有的一切事情,都可以归结,或者简约到这两方面来思考,什么是应当的,什么是现实的——所谓“应然”与“实然”。“应然”是你应当怎么做才对,“实然”则是你现实上在做些什么、以什么样的态度来过生活;这两方随时自已要有一些觉察,有一些反省,然后再加以抉择,加以实践。
首先觉察。一般人是不觉察的,就是觉察也很轻微的,一下下就晃过去了;你要觉察得很明白,这里有个惊醒的作用,会惊醒自己,所以你首先要觉察。其次你要能够明辨,明辨以后就很容易抉择,然后再做事情,这叫工夫,工夫越做,它会越熟悉、越快速、越明白,当你越来越往熟悉、快速、明白这边走的时候,你也就知道,你的生命在长进中。如果还是昏沉的、不能够决定自已的、决定了也不能够去改善的,那就代表这个生命还没有负起自已的责任,这个生命是不成熟的。所以,如果都不觉察、混沌,或者虽然察觉了但又不很明白,这是工夫太弱了;而如果是察觉明白了以后,不敢下决断,那就是太胆小了,没有胆;至于决断以后不实践,那就没有力量……像这样就是所谓自我的反省啊,也可说是自我的觉察、自我的完善,或说自我的超越啦!
要能够有这些自我的觉察、反省、超越、完善,首先自己的心灵都先活泼起来,要有感受、有感觉,对自已有感觉、对人有感觉、对事有感觉,乃至于对时代有感觉、对世界有感觉、对宇宙有感觉。感觉最深的,就是陆象山十三岁时所说:“吾心即宇宙,宇宙即吾心。”这了不起啊!很少人十三岁就能够有这种感觉,这个就是对宙有感觉。我们能不能够对整个世界有感觉呢?其实应该是有的。对世界上的一些苦难,尤其我们容易有感觉,但是感觉有多深刻?有人痛哭流涕,有人心酸一阵,有人呢,不把它当回事,当做是局外的事情,事不关己; 各种的状况,我们都可以自我反省。对我们的民族有没有感觉呢?对民族的前途有没有感觉?我们天天在讨论这个问题,所谓民生的甘苦啦,天天在讲这个问题。然后再是对自已,对自己所在的环境有没有感觉?环境当然又有很多种啊,身修而后家齐。我常说,齐家是谁的责任呢? 一般人会马上回答:父母的责任。但我认为子女也有责任,等到子女十八岁的时候,他就应该负责了,而且要替父母负责,因为父母已经四、五十岁了嘛,他们的生命已经僵化了——其实我们只可以自觉自已有没有僵化,不可以去看父母有没有僵化,甚至连责备外人有没有僵化都不可能、都不可以——所以子女要负起齐家的责任。刚才说十八岁,这个年纪其实是指,当他感受到这个家是他的,他必须为家负起责任的时候,他就要负起齐家的责任了。当然有些孩子,在更早的时期就有这样的感受,或偶尔也会讲出好像齐家的话,不过是不是真实的、是不是能够有这个能力,那并不一定;但是在十八岁以上就应该有能力了,没有经济能力也要有心灵的能力。
其实一个家要齐,在现在这个时代来讲,往往不是经济的问题,而是心灵的问题、修养的问题。所以对一个家要有感受,然后是对环境,对环境所遇到的人、事有感受,接下来是对自己。感受越灵敏,就代表心灵越活泼;生命的活、活出来的意义,有各种层次,要真的活起来,你活得越好,才越真正地活。所谓活起来,其实就是所谓的自觉。自已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和为什么这么做,这是自我决定的;当一个人自我决定他为什么这么做,这个时候他所做的事就是他的事、他所面对的世界就是他的世界。这是什么意思呢?假如不是他自己所明明白白决定的,假如不是的话,其实他是没有在做事,这个事情不是他的事,他所生存的这个世界不是他的世界,他没有世界,乃至于没有生命,或者说,他的生命是没有意义的,生命意义是很微弱的。按照存在主义哲学家的说法,这个人是不存在的,他只是一个路人甲、路人乙;所以这些哲学家说,我们放眼望去,街上的人来来往往,但很少人是存在的,就像我们看电影,那些路人甲、路人乙,我们几乎不会留下印象。我们现在在世界上生存着、活动着,我们也走来走去,我们也做很多事、讲很多话,在那些哲学家看来,就好像电影中看到的路人甲、路人乙一样,别人不曾对你留下印象;而你看自己,自己也不曾经为自己留下任何的印象。如此在这个天地宇宙中,几乎没有存在的地位,不留下痕迹,这多么可怕!所以啊,你心灵如果不觉醒,这是太对不起自己了;自己在说什么,不是由自己决定的,这个心灵太委屈了。要做一个存在着的人,要替自己做人、做事,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由自己决定。
凭什么决定呢?那也不是你随便决定、任性地决定就有意义,决定的意义还要回归到刚才说的光明的、超越的本性,从本性而发;如果是用这样子的标准来看自己,你每一刻的生命都是很充实、很饱满的。这个充实饱满不分大事小事,它只是一种意义,意义不从大小来看,不从量来看,而从质来看。所以,王阳明怎么看圣人?他说就好像我们看999足金一样,只看纯度的纯不纯,来判断他是不是圣人,而不是看他有多少斤两。所以每一个人当下就可以成圣成贤,你不是要做多少事,而是你这个心灵纯净不纯净、那个金纯不纯,这个观念很重要;金如果是纯的一两金也是金,如果不纯,那么一吨金也没有用。程明道说.“纵使是尧舜事业,亦如一点浮云过太虚。”纵使是做到尧舜的事业,也如天上的浮云,从天上飘过去,飘过去轻轻松松的,然后过去就过去了,天空还是一样的天空。这个看法很好啊!这不是否定尧舜的价值,而是这些宋明理学家之所以高明啦!他不是从现实上的成就来看一个人的价值,而是从他心灵的境界来看个人的价值。所以每个人都可以立志,而立志是从内在立志,不是从外在来立志。
我们如果想要自己一面把事做好,一面又要得到人生的意义,那应该要在哪一个地方多用心,这是自已必须常常反省的。个人的幸福不幸福,快乐不快乐,最后取决于你心灵的纯净不纯净、心灵的成就,而不是在事业做得顺利不顺利、广大不广大。事情顺的时候,你好像很快乐,对不对?不顺的时候是不是就很沮丧呢?假如你还是这样子的人,那么你的人格层次太低了,因为你还在那里计较。一个人能够做到不以顺境为喜、不队以逆境为忧,才有一点点境界、才有一点点意思,做人的意思。不只是事情的顺利,人与人之间的顺利也是一样啊!你怎么能保证人人都来奉承你,人人都来配合你呢?你是随着地球转,地球不随着你转的。我们只能够做自已认为应当做的事,对于环境的顺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顺逆,那不是我们可以管的;这也不是说我们都无所谓啦,不是这个意思,当然是希望事情都能够很顺利、能够万事如意,但是万事如意是不可能的,多多少少会有一些违逆,乃至于违逆总比顺利多,所谓不如意之事十常八九吗。我曾经对这句话做过分析,人生真有那么多不如意的事吗?我们检查看看,如意事是不是真的只有十分之一二?仔细想想,这句话好像有点过分哦,检查我们一天或是一年的生活,这不如意的事其实也是不多的;当然我们讲这些话往往会夸张一点,但未免太夸张了。那为什么会有不如意事十常八九这种感觉呢?心理学家曾经这样研究过,人类对于痛苦的感觉都比较深、比较容易记得痛苦,对于一般的事情比较容易忘记,乃至于对于快乐的事情呢,虽然会留下印象,不过这个印象总比痛苦对他的刺激还要浅,所以人就常常感觉到自己是受苦的。这也是活该了,佛家说人是来受苦的,这是真理,为什么呢?本来人间是真的有苦,但那个苦其实也不那么多,是人自己把苦放大,把乐缩小了,于是就认为苦太多了,就不如意的事有十之八九了,这是人的一般常情。所以一个人首先要公正,公正地看待自己的命运,你一公正起来,你就感觉到:哦,现在有这些不如意的事,但是毕竟不如意的事只有一点点啊,而且我也可以处理啊,纵使是处理得不很完善,人生总有遗憾嘛……要不然你还要怎么样?这里你又不能做上帝,在那里自怨自艾有什么用呢?没什么用的,没有用。
一个悲观的人,他的境况不会因为他的悲观而改善,一个乐观的人,情况也不会因为他乐观而变坏;但是乐观跟悲观比起来,乐观的人占了便宜。所以一个人心地要光明、有灵性,还有呢你的心里啊,日常的自我认识跟日常表现,最好也能够潇洒一点、爽朗一点、畅快一点。其实潇洒、爽朗、畅快才比较符合我心灵的要求。虽然圣人不是在心里上做畅快、潇洒的事,但是我们毕竟要面对人、事、物,在这个地方如果能够潇洒一点、畅快一点、和乐一点,你自已也感觉做比较安样,别人看你也比较亲切啊!为什么不带给人间多一点幸福呢?你自已沮丧、封闭在那里……我曾经说,假如沮丧、封闭能够使事情变得美好,那沮丧、封闭一点也没关系,甚至应该沮丧、封闭;你就去沮丧、封闭吧,事情就好了。但是大家都知道沮丧、封闭并不好,并不会使事情更好,有时候还会使事情更差。人往往都是不能够就现在的心情、现在所面对的事再推进一步,他连这个心都没有,他丧失了这种能力,或者说没有培养出这种能力,于是他的生活就乱了。他的生活自我不协调,而且他没有前途可言,不只没有前景可言,他实际上还在这里跟自己过意不去——不是跟别人过意不去,是跟自己过意不去啊——这个生命不仅当时没有价值,他还反价值,反头过来侵害你的生命。为什么人要这样子呢?所以不管从人的内在心灵、光明的本性思考,你要平和、中正、超越、光明,或者从现实上、心理学上来思考,你也该用一种比较畅快的态度来面对你自已、面对你的环境,做点比较使自己畅抉的事情吧.这样子,你自已不仅是安定了、平稳了,也带给你的周遭安宁、平稳,让周遭的人一看到你就安心,甚至有时候连话都不要说的,这真的是大功德啊!
我在教大学的时候,有一次一个同学很紧张地来告诉我:老师,有个同学跟他的女朋友闹翻,他要去自杀了!这几个同学都是修我的课,被我当掉的,所以跟我比较熟。被我当掉的人,有人是会埋怨我的,但他们这一两个被我当掉的呢,却很尊敬我,因为他们认为我把他们当掉是公正的,所以他们反而对我比较好、比较常来找我。这一次同学跑来说,有人跟女朋友闹翻,要自杀。我说有那么严重吗?我去看看。结果他在三楼上——不知道会不会跳楼,不晓得,反正在三楼上——在那边很泪丧。我上去了,上去以后看着他,我说,听说你碰到很严重的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啊?他说:“我没有问题啦,我看到老师就没有问题啦!”于是就真的没有问题了,呵呵,后来听说这个女朋友好像又回来了。你假如有恋爱问题,我要告诉你,凡是你恋爱的对象,如果对于恋爱、对于爱情的起落太过在意,而且执着不放,你要想办法离开他,要不然将来没完没了;因为这一种人他不成熟,不成熟的生命是不足以托付的。女生面对的男生如果是这样子的,感情这么脆弱,是不足以托付的;男生面对的女生如果是这样子的情况,就是孔子所说的“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因为你“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嘛!所以我说男孩子要交女孩子,先问他读“论语一百”没有,女孩子要交男朋友也要先问他读“论语一百”没有;不过啊,后来我发现,读完“论语一百”并不见得就值得托付……糟糕了!连圣人都拿他没办法了。所以,读两百吧!哈哈!
涵养的工夫
其实啊,读书只是给一个机会,像我们这样讲、这样讲,也是给一个机会啊!但你是不是就能够有领悟、有感动?而且感动的深刻度、还有你的智慧能不能一下翻上来、翻上来永远不退转……哎呀,这是不容易的啊!所以讲归讲啊,我在这里讲,我也想说随便讲讲,大家随便听一听啦!有没有效啊?可能没有,但是我还是要讲啊!要把自己的心灵激活啊,激活不是靠几个网友可以激活啊,激活是自已激活,不能靠网友的,要自己自立起来!要自己自足,自满、自足,自己就是一个天地宇宙,自己看重自已,你的生命是有分量的、有重量的、有根的,不随波逐流的,风来不摇摆的,纵使摇摆,根还是在的,要有这种自信。这个不是说自信就有自信呐,这要下工夫的,平常就要涵养。“无事时涵养、有事时省察”呐,没有事情的时候你就涵养,把自己的生命养得宽广——宽广、高明,其实也就是深刻的意思,高明跟深刻是同一个意思。生命是立体的,不只是有广度,他还有高度、深度——无事时就要这样涵养,你要问自己是谁?要成就什么样的生命格局?而“有事时省察”,一遇到事情了,你心里边一有反应、一慌张,就要“省察”,马上觉醒,还有,马上就检查,这叫做省察。一省察,马上就想到以前怎么涵养的,跟涵养又打成一片,用涵养再来化掉你当前的危机,这叫工夫。这个工夫要一直做、一直做,就在这里边天天做,不只天天做,还要时刻做。“吾日三省吾身”,这个“三省”的“三”,有人念做“sàn”,是虚数,许多的意思,“三省”就是时常省。“吾日三省吾身”,就是我每天时常反省;也有人是解作拿三件事求反省,当然这两个解释都是通的。“学而时习之”嘛,“时习就是多几次复习;也有人就这个“时”是“圣之时者也”那个“时”,随时随地、每一个当下都在习,这也叫“时习”。你能够三省、能够时习,渐渐就有所谓的“工夫”,有所谓的功力。像拳击手,一拳打出来几磅,像中国功夫,发个掌有多少掌力,乃至于掌风,这些叫做功力;你自已生命的这种扎实、深厚的度有多少,就代表你的器量有多大、你能够承受多少的压力,所谓的抗压性啊,这都是可以检查出来的。而这个功力要下工夫,工夫就是刚才所说的随时随地,自己要检查自己。
自己在做工夫的时候要有一种切实感,乃至于要有一种喜悦感,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工夫了。这个做工夫不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只是“寒天饮冰水,点滴在心头”:好!我就给你记住了,这次就放了你一马,我这次就忍你一下,下一次你看我怎么报仇……不是这种啊!这种不是功力啊,这种不是叫承担的勇气!什么是承担?承担是全然的包容、化解。当然不是叫你做一个没有主见的人,不是这个意思,千万不要往这里去想;而是面对事情,要用最好的、最光明的心态来处理。往往光明的处理都很简单的,乃至于这个事情并没有很大,你能够承受就承受,能够担一千斤的人,你十斤百斤放在他肩膀上,他是举重若轻、若无其事,这就叫功力;如果一点点的小波折,你就受不了了,你就会知道你的生命实在是很轻薄的啦,很轻很薄!所以要厚重,厚又重。不容易啊!你不仅能够抗压,将来这一种心量啊,还可以发为一种创造性;你的心胸越广大,你的见识越高远,不只是当下的坚忍不拔,而且还知道生命的方向在哪里,如此日积月累、厚积薄发,将来必定有前途。如果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前途可言,我们整个团队就有前途可言,这个团队、整个民族,也算作一个生命体啊,也都要能够厚实、有理想,要坚忍不拔,“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读到这句话,有些时候会心惊胆跳,造次、颠沛啊,造次就是突然而来,没有预告的,忽然就来了,这叫“造次”;颠沛呢,这边也不是,那边也不是,这个叫“颠沛”。处在这种环境中,这个看着不是心惊胆眺吗?但是“必于是”,就定下来了,就无所谓造次、无所谓颠沛了。造次、颠沛就是坦坦荡荡,如此你的幸福就保住了,再也没在任何的颠沛可以来为难你了,再也没有一种情况是所谓突发事件,任何事情都是突发事件,任何突发事件也都是很平常的事,这样子、你就了不起了,这就是你的危机处理能力。时常要注意去做这一种反省,有所反省的时候啊,你默默地思考,然后作一种默默地抉择,工夫就慢慢地长进;你发现得越早,扭转得越快,你超越得越高,你就可以越早知道你自己在进步了。自已在进步中的这个生命啊,是最幸福的,自己就感觉自己的生命是充满生机,就像天地的春天一样,永远是春天,永远是生机勃发,不可抑止、不可压制。
台湾有个诗人姓郑,笔名叫做愁予;“郑愁予”是从宋词“江晚正愁子,深山闻鹧鹊”而来。“江晚正愁予”,山色将晚的时候啊,正是来让我发愁;“深山闻鹧鸪”,深山里面鹧鸪唯叫的声音,就是“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归去、归去……”所以流浪在外的人呐,听到鹧鸪的声音都会起思乡之情,起思乡之情就会有一点愁绪。“江晚正愁予”,他姓郑,所以就用愁予作笔名,叫做郑愁予。郑愁予有一句诗是这样子:“我是北地里忍不住的春天。”北地就是北方,寒冷的地方,但是呢,寒冷冰雪不足以让一棵小草,不能够让它停止生长,所以春天来了,小草还是要长的,不管你天气多冷,所以“春天”,那是“忍不住”的。但这个是不是只在春天的时候才能是春天呢?对!北方的小草是在春天来的时候才能生长,但人的心灵呢?他不是自然因果律之下的循环,所以人的心灵不一定是春夏秋冬,人间的事情、历史也不会是春夏秋冬。一般人很天真啊,认为“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我告诉你,冬天来了,往往是永远的冬天。这个自然界啊,冬天来了三个月后就会变成春天,但人的心灵是不定的,民族的命运是不一定的。一个民族的命运,冬天来了,他可能万劫不复,你这个民族过了冬天还有春天,那是天地造化啊!“十年浩劫”,不一定是会过去的啊!当变成二十年的时候,你就万劫不复了,不是吗?所以想到这里都要谢天谢地啊!人的心灵也是一样,不一定冬天来了春天就会不远啊,最黑暗的时候也不是黎明就要来的时候啊……最黑暗的时候,可能就是走向毁0灭的时候,所以不可以随便地比附,要随时非常地警惕。
不过呢,是不是我们一定要这样看人生?我们其实也可以反过来说,人生如果有一刻处在春天,我告诉你,你也可以永远地保持在春天,永久不衰、生机勃发,春和景明啊、郁郁葱葱,这是可以保持的!《易经》大体也是用春夏秋冬来作为人生的象征,或者是作为宇宙之间任何事物的成长历程的象征,因为人有自然生命的一面,很像自然界,而人自然生命的一面,虽然说不是主要的,但是它常常干扰着你活泼的心灵,使人变成机械的运转,春夏秋冬、春夏秋冬,在人生中,也就是吉吝凶悔,吉吝凶凶悔……的循环。吉就是春天,吉祥;吝呢,就是夏天,发展得很好,但是如果没有想到要再去开拓,封闭自己,就吝;于是就凶——秋天;再就是悔,后悔。或也可以这样看:吉是夏天,悔是春天,从吉到悔,这个过程就是从夏、秋、冬,再回到春天。所以人生的春夏秋冬不是按照时序的点来说的,而是按照那个过程。吉到吝是从夏天转到秋天的过程,当发展得最高,不再发展,对自已有所限制、幸福不能够保有、不能够让它扩充的时候、你的吉就变成吝了,吝啬的吝。很多人都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这就是吉变成吝了,吝啬的吝,懂吗?你还有多少福可以享呢?所以要惜福啊!还要造福啊!在福中反而要造更大的福。所以孔子才说“富而好礼”嘛!而如果你封闭自已,到最后,你的资源会日渐丧失,你的生命越来越封闭,那就从秋天到冬天,就到凶了,接着你的内在生命不甘愿于这么样的沉沦,这样子的黑暗,所以你可能会有悔;一悔恨自已,你的生命就在黑暗中,而当悔恨它、把它转过来的时候,就从悔再回到吉。到了吉以后,就又是夏天了。
但是能够悔的机会不多。想想历史,一个朝代,它起义师啊、吊民伐罪啊、逐鹿中原,越来越有势力啦,这是吉。但等到它开始壮大、统一全国了,往往就会走入吝;有些朝代才几十年就开始吝了,接着就是凶。像周朝能够维持两、三百年都在吉当中,那是很难得的。汉朝从汉高祖、惠帝到文、景,一直在吉,到了汉武帝就吝了,国势就衰退了,衰到最后就亡国嘛!唐朝的李渊、李世民“贞观之治”,到了高宗就吝了,就不能维持他的吉了,所以就日渐走下坡了。才几年啊?没有几年呐!所以啊,人生要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一个民族要创造自己的历史,要维持万世太平,只有一个方法,让自已的生命永远活泼像春天。你千万不要自满,得到了好处千万不要认为是应当的,你不要吝呐,不要吝啬——外面打不进来,里面不想出去,这叫吝——你吝久了就凶,而凶了不一定悔,这一辈子就完了,就封在那里。很多人,乃至于大多数人,一辈子就封在某一个地方,封起来,就吝在那边。虽然我们看起来没有所谓的“凶”,但是心已经死了,他不再长进,他生命就在那里停了,就是每天上班、下班、工作、看电视,听说现在的农村就是打麻将,打一天过一天……没有生命了,已经没有了,行尸走肉啊,这是绝大的凶啊!这一辈子没有机会再复兴,除非有人指点他,他也愿意接受指点。
我们读经就是要指点人啊!当然他愿意不愿意接受指点呢,就不知道了。所以我们从孩子开始,从春天开始,就让他接受这一种教育,让他永远保持春天,一辈子生命奋进不已,一有挫折,他就能够扭转这个挫折,不怕这个挫折;纵使扭转不过来,他尽心尽力,他也是圣人。所以不只是朱熹临终的时候说艰难,王阳明的再传弟子罗近溪说,纵使是仲尼,纵使是我们的孔夫子,“临终不免叹口气也”,临终时都不免一叹。这不是跟朱熹差不多吗?都要一叹呐!为什么呢?生命不能圆满啊,圣人也不是一帆风顺啊!但是圣人的生命永远是吉祥的,现实上不能一帆风顺,乃至于遇到许多颠沛流离,但他的生命是一片吉祥。各位,你是在现实中求取吉祥呢,还是在你的生命中能够有这一种吉祥?这个一定要赶快分清楚。是不是自己的责任要分清楚,你能够做到什么地步,而且自己有没有努力去做,要自己知道。这样子叫做自我反省,叫做自我学习,叫做自我超越,其实就是自我立定生命的脚跟,自已替自己负责啦!你看,如果能够这样,该多好呢?一个人就接近圣贤了,他就是一个光明的生命。这个光明的生命不仅照亮自己,他可以照亮别人,而且你的光明越大,照亮的范围越广,乃至于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闪发光,乃至于像太阳一样。这个都是真实的事啊,子贡说:“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这个不是借的,你想一想就知道了。所以要做一个真人,真正的人。
幸福之杯满溢
总之,讲来讲去都是这句话,第一个,就是先觉醒,第二个,下工夫。这个工大可以慢慢地下,也可以下猛工夫;这个猛工夫呢,有两种,一种是摧残自己,这也是猛啊,矫枉过正,另外一种猛工夫呢,是颜渊式的“不迁怒,不贰过”这也叫猛工夫,但这是幸福的猛工夫,不是让你痛苦的猛工夫。所以你做工夫不要让自己痛苦啊!有人拿针来刺自己的手,拿刀子来割自己的腕,说我在下工夫,这不对的,这个不是下工夫,这是跟自己过意不去。第一点觉醒,第二点下工夫。能觉醒必定能下工夫,觉醒得越深,下得工夫越猛,也就是说他越精进,改善得越快啦,甚至一步到位,永不退转!一步到位,永不退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这是想清楚了,永不退转。
像我们所抉择的这项事业,至少我是永不退转的,我是可以自己保证的, 因为老早想清楚了,我从十七八岁就想清楚了,永不退转。有人问我说,哎,你推广读经不是遇到很多挫折吗?那你为什么还能够一直这样做呢?我不是说我自己有多么了不起,这没什么了不起,这本来就是如此,本来如是啦!庄子说:“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一般人的境界是“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知效一官”,他的知能够做一个官、能够管一件事;“行比一乡”,在一乡之间,你的道德、才华,就是你的德能啦,能够与一乡相匹配,可以做一乡的标准;“德合一君”,你的德能够跟一个国君相合;“而征一国”,你的才能能够平治这个国家,这个国家可以证明你的才能啦……像这样不是已经了不起吗?但“宋荣子犹然笑之”,宋荣子还会笑他,因为这还是在外面做人,如刚才说的尧舜事业。那宋荣子用什么态度来过他的人生呢?“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整个世界都来赞赏他,他也没有做得比较认真,他也是一样;“举世而非之”,整个世界的人都来反对他,“而不加沮”,他也没有沮丧一点、他也没有退缩一点。这是人生的第二层境界。本来人生没有什么境界,有的话第一层就是“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这就是有才华有能力的人啊,这是第一层境界。宋荣子呢,超过这个境界,完全是为自己而活的,那就不在话下了,他的才华就不在话下,乃至于有才华没才华也不计较了;纵使有才华,他也不以这个才华作为他的人生的一个依靠,他人生的依靠是什么?依靠的是自已。所以全世界的人都反对我,我也一样,全世界的人都来赞赏我,我也一样。这是第二层境界而已啊!以上还有列子御风而行,风来了他要跟着风走了,轻快!这个还不够,这是第三境界。第四个境界是在天地之中任何一个地方都与天地同在,这个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这才是最高境界。现在呢,第二层境界就很少人有了,能举世誉之不加劝,举世非之不加沮的人,依孟子的话,是“分定故也”;分定就是你的本分已经定了。一个人的本分自己定了自己,自已为自已定了本分,你就守着这个本分不摇摆,那么你的功业啊,不在话下;不在话下,或者是说,你一定会有功业,或更进一步呢,有没有都已经不能干扰你的心。这个叫不在话下。
我们也可以说,读经的孩子他的数学不在话下,这不在话下什么意思?就这两个就思:第一个意思是,读经的孩子数学自然好,不用说就好,你不用讨论,一定好,这是不在话下;第二层呢,数学好不好不是最重要的,这叫不在话下,不在我们讨论范围之内。所以你看我们读经就不讨论这个问题,家长天天讨论这些问题:我的孩子去读经功课怎么办?我的孩子去读经数学还要不要学?我的孩子去读经才艺要怎么办?我们说这个不在话下,他跑走了。这怎么会不在话下?他认为这个很重要,对不对?这个叫见识。所以啊,一个高人不可以随便把自己的见识拿出来的,这叫真人不露相。所以我对有些家长都不敢说,这些都不在话下,一说他就不跟你玩了。我们说这个很重要,我们很注意啊。所以聪明的人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要明明白白,你要把这些道理都想清楚,你不要跟着走,随波逐流,自己一去不复返。第二层境界都达不到,你怎么敢说你在做人、你有修养?哎呀,都很渐愧!连第二层境界都没有那不行啊,我们都不敢说第三层境界,风吹来了就跟着风走了,这个我还不行呢,我明天去厦门还要坐飞机啊!我还没有第三层境界,何况第四层境界,随时都在、随处都在,与天地同在,那是妙。
我讲来讲去都是这个,你的心胸要开放,每个人开放心胸。有些时候我们觉得人太小气了,每个人反省自己都觉得自己太小气。我也是,我自已反省自已,也觉得自已难免小气。但是多反省、多开拓,你的生命的价值就多一分;如果常常反省自己的生命是不是小气,哎呀,这个对自己呀,是太宝贵的经验了。一个人能够反省到自已小气,开拓一点,那就了不起。但是这个很难得啊,就好像乌龟缩在乌龟壳里面,听到要把乌龟跟龟壳脱离啊,它是很痛苦的;它就不愿意脱离,它就守着这个乌龟壳,永远不长进,要它长进很难呐!我们要互相勉励啊,要多多读书、读经,不只是做一个善人——大家现在可以说都稍微有善人之格了,虽然没有做的那么好,但都有一种不平凡的、对自己的期待了,有相当的见识啦——但是呢,圣人已经走在前面,我们多读书、多体会,会让自己进步得更快,而且走向正道、走向高明。你不可以只凭自已啊,在那边想一想,在那边自己作一些决定。固然决定要自己作,但是你不能够永远停留在同一个层次上。帮助自己的方法很多,读书最重要。还有呢,常常听我讲活也相当重要。因为我没有别的,就是鼓舞嘛!“鼓之舞之以尽神”呐,这是《易经》的话,鼓之舞之,你就能够到达神明的地步,你不鼓舞,你的心死在那里,怎么做到神明呢?就要鼓之舞之。所以读书啊,你读读《易经》很好啊,读读那些“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你不要了解什么意思,光读这个,哎呀,心就放下了。你就不会拗在那边,那么小气了。所以幸福要自己造、自己追求啊,幸福不是人家给你的,千万不要期待有别人能够对你什么同情,甚至什么帮助、奉献,你通通不可以做这种期待;你自满自足,自己幸福之杯就是满的,有人加一滴,你就满溢。这我们最喜欢讲了,幸福之杯满溢。你要自己先满起来,不要缺乏,不要want,w-a-n-t,want就是需要,为什么需要?因为你缺乏,呵呵!所以want有两个意义:你要满足,最后是满溢,溢出来,有一点点,你就要溢出来。怎么说呢?早上起来,开窗一看,哎呀,晴天,啊,太高兴了,太幸福了;一推窗,哎呀,茫茫细雨,哇,太好了,这个天气真好,滋润万物!这不是幸福之杯吗?你要对一点点的恩德感恩戴德,对一点点的好处感恩戴德,对天地的一点好处感恩戴德……对你所遇到的人,你的家庭、你的同事,对所有的人感恩戴德,你才能够幸福之杯满溢。不要天天抱怨,怨天尤人,到最后是自讨苦吃!因为天地本来就只是这样,你怨天尤人也是这样,你感恩戴德也是这样;怨天尤人你就自讨苦吃,感恩戴德就是无限幸福,而且是自己造的幸福。幸福自己造,才是可靠的,别人造的都不可靠;国家造给你幸福不可靠,我们这个团队造给你幸福也不可靠。我们不要靠长官,我们要自己幸福,这不是很好吗?你也不要靠同事给你造幸福,你还可以给同事造幸福,你要造幸福给人。你在的地方就是光明的,你在的地方就是欢乐的,你在的地方就是人人都有依靠的,依靠于你;当然,别人也可以做别人的依靠、做你的依靠,如此,幸福之杯就满溢了。
不要认为这是虚的啊,这是实的啊;天天要这样想,天天要这样做。有些时候你会做不来,没关系,也不要沮丧—有些时候是为了自己没有这样做而沮丧,而有些时候会因为失败而沮丧。第二种沮丧是不应该的。你不能这样做,自己认为不对,你要悔改,这是对的;你悔改,悔改得不好,而自己又沮丧,这是不对的。有时候也要原谅自己,你只要在进步中。你首先要学颜渊,其次学曾子,再来学朱熹之“艰难”。颜渊是一步到位,“不迁怒,不贰过”;要不然你就学曾子,“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要不然就学朱熹“艰难”。你要认识艰难啊,有了这样的认识,才可能让你的幸福更有保障。
但是一方面知道艰难,一方面又要觉得人生简易,从心而发,从这里出来就是。事事物物都有这两个方面啊,随时拿捏,随时并在、同在,这两方面同时存在,你就能感受到工夫的真实性。这是真实的啊,你在做工夫那是真实的啊!整个生命就在这里,让你自己来体贴、来把握,当下就是一个存在的人,那时候就是充实、饱满、光辉、幸福,不管是在造次当中、在颠沛当中,它都是真实的生命。这叫做福。这种福是道福,由道而来的福,这种福是无限的福、完满的福,德福一致的福,叫做圆满的善。圆福、圆善,这叫圆圣,圆满的圣人。那已经超出现象界之外了,这个叫做“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啊!生命完全是你自己掌握、自己开创,你就等同于天地,等同于阴阳造化。而你这个等同啊,真的会产生作用,所谓“君子所过者化,所存者神”;自己没有这个功力,才不相信这句话,要是有功力你就会相信。但也不是为了要有什么功业、要感动人,而是本来如此。真的本来如此啊,而且本来如此是真的有功效的。你试试看好了,你在人事当中、你在办事当中、你在人情当中,有什么不如意时,你就试着修养自已的工夫,外境会转变的。你说转变到多少?它总是会转变,你不要问转变多少,你若不做工夫,永远不会转变,而且更差,就这样。所以人生只有一条路,往前走、往高处走,没有别的路了,别的路通通是绝路,不可走的路、没有意义的路,只有这一条路。就好像我们说,教育就只有读经这一条可以走的路,唯一之道,其他都是绝路,都是费力多收功少,白费工夫、白费生命。你要切实认识到这一点,你才会起一种悯的心,悲悯自己,悲悯天地。悲悯就产生成精进心,非做云可,一定要做,那你的人生的真实就带来你的幸福。
好了,讲来讲去都是这些,用不同的话讲同一件事。这些话,你得到其中一两句,也就够了。把它当做座有铭,或者自己去想,想几句当座右铭。当然你要知道,天地的道理都在这里,都一样,如珠走盘。我不知道这个珠怎么走,但是它必定不出盘子中。生命在你掌握之中,不出如来掌心,你要把握住自己,把握住这个天地,这个叫做人格,这叫造化。要夺天地之造化,参赞天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啊,你可以参赞天地!天地已经造成这样的现象、这样的环境,有你的这种光明的心参加进去,天地的造化就会改变;你参与得越多、越高明,它变化得越快。不相信的人,这一辈子是没有什么大长进了。可怜呐,可怜人呐,可怜人就不相信,不相信这样子的人都是可怜人,相信这样的人就是了不起,是一条汉子,有格调,有价值。好了,我就讲到这里。
谢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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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王财贵,转载自:《王财贵65文集》第四辑《为人与处世——员工培训讲座》。如欲深入了解王财贵教授哲学思想与教育理论,请关注本站,或购买正版《王财贵65文集》进行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