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习答问：生活是为了安稳幸福吗？——答知乎网友“小白对知行合一、致良知的理解……”

▌愚也不才，最近正好在学习《传习录》，以下所答仅为个人当下所悟所思，与兄台讲习讨论、一同切磨而已，非敢为定论。为使讨论切要，不为漫谈，以下对兄台所说做逐句回应：

问曰：“小白对王阳明知行合一，致良知的理解，有无专业大师进来指导?”

答曰：良知之教重在切己体察、反躬自省，是实践与工夫之学，理解只是辅助学习作用，而且想要真正的理解，必须有真正的体悟才可以，不然都是逻辑思辨性的知解，并不能对此学的真正理解。所以当代新儒家牟宗三先生曾经对此种学问的学习进程进行了一个总结：(1)解悟，(2)证悟﹑(体悟)，(3)彻悟。（牟宗三《人文讲习录》第十讲<具体的解悟与抽象的解悟>）

问曰：“我觉得知行合一的知就是良知。”

答曰：当是如此，“知行合一”那个知即是知是知非、好善恶恶的德性之知，而非一般所谓知识、知解之知（或可说涵摄知识、知解之知），只有德性之知才可以说知行合一、真知必有真行，而阳明亦曾说过：良知只是个是非之心，是非就是个好恶。只好恶就尽了是非，只是非就尽了万事万变。

问曰：“但是普通人的良知需要行动来得到验证。”

答曰：良知是自知，良知已经是本体、先验之知，致良知正是要以良知来检查、指导一切行动（包括内心的意念活动），而非以行动来验证良知也。说“验证”二字，已属良知的作用范畴。这也正是阳明在四句教中所说的“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知善知恶，才能为善去恶。不过没有行动，良知也无从谈起（因为知行合一，真知必发为真行），所以或可如此说：良知通过行动来验证诚意的工夫。

问曰：“我们生活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得到内心安稳幸福吗。”

答曰：只说“安稳幸福”，已是“顺躯壳起念”，已非此学，已有一个大自私在，流入功利主义耳。吾人但闻孔子以“德之不修，学之不讲”为忧，未见忧己之“安稳幸福”也；但闻孟子教人“亦有仁义而已矣”，未闻为己之“安稳幸福”也；但闻《中庸》所谓“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未闻要求“安稳幸福”也；但闻阳明四句教：“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亦未闻要“安稳幸福”也。若说学此学易有“安稳幸福”之感亦未可，但并非时时都是“安稳幸福”之感，更非为了“安稳幸福”。

若不然，《诗》云：“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遏徂莒。”（文王之怒）；孟子曰：“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孟子又曰“禹思天下有溺者,犹己溺 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犹己饥之也”……不知此时这些圣王“安稳幸福”否？圣人亦有“喜怒哀乐爱恶欲”，只是圣人哀而不伤、乐而不淫，情不过当，亦无不及，《中庸》所谓“发而皆中节”耳。圣人之教只教人为所当为，由仁义行，而未教人要求所谓“安稳幸福”也。不然若你的“安稳幸福”之感与“仁义”之事相冲突时，当何所择？若说宋儒亦教人寻“孔颜乐处”，此“乐”字，自不必排斥“安稳幸福”四字，但恐亦非此四字所能尽。

问曰：“所以也就是格物致知，也就是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也就是至诚如神，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好像他们说的都是一个意思，是不是这样？”

答曰：孔子教弟子到极高明处，也不过是要“一以贯之”，今兄台能有此悟，想必亦有过人之资。只是前解（安稳幸福）既有所偏差，此悟或未敢全是，但若真悟的此学所在，亦可如此说！

圣人之学，最宜体悟，最难讨论，草答如此，若有谬误处，还望兄台不吝回复指教！

另外，在网络上与兄公开讨论，亦非仅为与兄讨论也，此学不明于世，已五百年矣，今吾人幸得闻此教，何忍仅为己之私学，亦望天下学者可知也，此或亦是吾人之所与圣人同忧处也。

最后，吾人所学亦非全是自悟自得之功，若非有王财贵（季谦）先生与牟宗三先生等当代新儒家之大师之启发，吾人还不知此生几时能悟的此学，今特就此二先生之两篇大作推荐与兄台：牟宗三《心体与性体》与王财贵（季谦）先生之《阳明良知教四讲》（主题演讲），期能对兄台进德修业有所助益也！

本站编辑：澤之

（视频号：@泽之读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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